喧豗(2)
不消一刻,乌木堂的客人便跟着家丁走了过来,见到冼府上下,开门见山:“此次前来,是为了千绦小姐。”
四下一时窃窃私语,彼时千绦刚刚学会说简单的对话,听懂倒是没问题。就坐在高椅子上看着生面孔滴溜溜的转眼睛,却不像旁人那般畏惧那位大人。
只听一个轻飘飘的声音问她:“你在怕什么?”
千绦从来没听过这个音色的声音,想来应该是出自那位客人。可她现在虽是能言一些简单的词,表意仍有些困难,正准备开口,不曾想自己好像突然变得身量灵活了起来。
四周一片漆黑,像砚台在周遭撒翻了墨水,只有代表乌木堂的玉佩萤着些许绿光,突兀又显得自然。冼家其他人像是消失不见一般,没有一起来到这里。她第一次这么流畅的说出一个词:“海棠花。”
“为什么怕他。”
这个问题问住千绦了,她仔细回想了下原因,可惜她现在不过两周岁哪记得清那么多前因后果。不过想到这里千绦便明白这位客人的目的。
也是洒脱,答曰:“我不怕了。“
那位大人听去后,也不深究千绦究竟想的什么,又好像猜到了本应如此。
“好。”说罢,数息之间,已然离去。
是夜,月朗星稀。千绦一直说“海棠,海棠”,景春特地将她领去了院子里的海棠花树下,千绦伸着软软的小手摸着树干轻轻地说:“我叫千绦,你叫什么呀。”
景春看着千绦在和树说话,觉得小姐童真有趣,又担心小姐听不到回答被打击积极性,就跟着笑了起来:“小姐呀,这棵树呢,我们都直接叫海棠的。”
千绦却扬起了头:“不呀,他叫棠篱。”
那日家宴过后,小姐再也不曾怕过黑。
府上老小闲时总要说一下那天见到的乌木堂来人多么光风霁月,仙风道骨,明明他当时带着面具。
听的人都是一副专注羡慕的表情,可能是没有相关经验,竟信了数个版本的描述。
而千绦本人,有一天竟在窗口顺着风拾了吹朵落了的海棠花。
景春看见了赶紧一脸神秘的告诉景秋:“小姐平时不是最不喜靠窗么,今怎么看起海棠来了。“
“小孩子总是变化快的,再说乌木堂不是来人给小姐看了夜惊么,保不齐是一个原因呢。”
千绦有时会在海棠下搭张椅子,树影婆娑,漏下光斑点点打在书和裙角,像缝上了用光绣出的女红。摆盒酥糕,读点书经,没人催她,学的也不急,没什么事做的时候就和海棠树说说话。
“爹爹说我小的时候怕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是怎么想的,黑有什么可怕的呀“
“去年我见你还不能显出身形,现在已经可以离开院子了。跟你讲呀府外可好玩了,听说以前这里是一片荒地,皇上迁都过来后,看这里水草肥美,把这片赏给我伯父的。不过应该是浪费了,水草肥美为什么不建牧场呢。“
“这附近只有你一棵海棠,其他最近的要去十里外的醉茵山上才能看到。”
……
旁人看起来都是小姐在自言自语,但是千绦知道,棠篱能听到她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