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4)

“失眠耳鸣头昏是什么原因？”
答案们迫不及待地蹦了出来：“失眠怎么治””失眠去哪里看比较好”“南岸市协和医院专治失眠”……他忽略过半页的“垃圾信息”后，瞥见一条让他震悚的回答：“北市突然爆发的新型流感疫情，病人多表现出头昏耳鸣等症状……”他有些恍惚，甚至有些疲惫的心又颤抖起来“我不会是得了这种流感吧！”他开始疯狂回忆自己是否接触过鸡，早上的屠夫张，难怪他会问关于鸡的问题！他试图找寻理由证明自己没有被传染，可恐惧是生命力最旺盛的情绪，它会一点点生长，直至吞没所有向好的念头……他有些拿不住手机，却又疯狂地刷之前的通知，直到撞见了白天忘记看的消息：
“14：00：”
“听说有个姓刘的同事疯了，你们知道吗？”
“知道，之前不是上媒体闹事吗，还说自己吃了有感病鸡的餐馆。”
“真的假的，我之前都感觉她精神不正常的，明明知道禽流感严重为什么还要去餐馆吃鸡？”
“关键媒体都还信了，监管部门查了餐馆，还调查了进货渠道。”
“有问题吗？”
“鸡有没有问题都会被杀的，她倒是查出了有精神病，说是妄想症。”
“所以疫情是真的假的？算了，反正我是不敢吃了。”
他像是一个旁观者，眼看着一个名为恐惧的东西在人之间传递。最后，反倒自己变得平和了。不必怀疑谁了，也不用相信谁，他们最后都沉在黑暗里，只剩下自己，原来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在自己吓唬自己。手机屏幕自己熄灭了，他从未这么安心合上了双眼。月光如纱，最后一声鸡鸣他也未听见。
八
在皮卡车后车厢的鸡像往常一样，无意义地叫着。“不可能，怎么可能！“屠夫张慌张地说，他瞪大的眼对着来者。“这鸡一定有问题”那人隔着口罩坚定地说，把案上的那只半死的鸡拎了起来“你没听说最近的禽流感吗？我看你也快去消消毒。”“哪有什么流感！”“我看你是卫生防疫知识都不足，你这店是靠什么开到现在的！”“靠什么？我屠夫张就是靠这把刀！”屠夫张趁着火气，想要把那把插在案上的刀拔出来吓唬吓唬他们，但立马被另一旁看上去像主管的人制止了“哎呀，屠夫张你也别急，我们没怀疑你能力，你是老师傅了，技术有多强我爸妈姥姥姥爷那时起都清楚，但这事儿不在这个理……这事关系到本市的防疫卫生工作，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定的……”“不是你定的那是谁定的，我要问问他”屠夫张松了握刀把的手，“这不是谁，这是因为H7N4让鸡害了病……”“那是什么，我要杀害了它”屠夫又生气，但越生气越拔不出那把磨得光亮的刀。
所有人开始朝着他笑，路人笑他，执法者笑他，主管也在笑他——是笑滑稽的动作吗，还是因为说错了什么？他在这一圈圈的笑声中有些恍惚，恼怒撑破了名为面子的皮球，他泄了气一般瘫坐在街边的矮板凳上，双目无神。“你也别争了，别总来你那套老的，我看你还是得多学学，H7N4是新型流感名字，是传染病，没有医生能治好，控制病源的办法只能统一处理……”他接过那张粉色印刷纸的传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呆滞地望着那些扑腾着的鸡被送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