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2)
小陈搬回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老李也没法多留他聊一会儿。那年轻的身影走后,院子里又回归了宁静,只是多了一些喋喋不休的虫鸣,像是陪伴着老人。树下收音机响着,丝丝的噪音裹着听不清的新闻播报:“今日我省出现突变型禽流感疫情,目前已有10人确诊,症状较之前已知的更为复杂,除发热高烧外有焦虑狂躁等疑似精神问题,专家表示不排除新型病毒具有入侵破坏神经系统的可能性……我市将加强监管严阵以待流感疫情。”风裹胁着树叶和虫鸣走进院子,老李坐在遮去一半的温和阳光里睡着了,无人搭理那碎碎的声音。
四
屋外的鸡鸣,像是安分了点。他稍微平静了心情,重新躺倒在床上,试图入睡。“我这是怎么了?”他怀疑自己得了严重的失眠,一周前曾去看了医生。“吃点药吧,这样才好……”医生没有讨论他的病情,头也不抬地在药房上写了几个看不明白的字符,他便跟随着漫长的等待队伍,去领属于自己的那份“解药”,和所有怀疑自己病了的人一样。他时常在想,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无缘无故的病,旧时人们在黑暗处静默地疯狂或者死去,而今在白房间描述自己的病症以对应那些陌生的病名——我们究竟是变得更高级了,还是被虚假的恐慌圈养成了傻子?他翻腾了一下,不想这样继续想下去,那一刻,又听见了一声鸡鸣,非要把他逼疯不可。我要相信那些医生,他们是为我好的……“你不必问,吃药就对了。”他必须努力使自己清醒,但清醒就想起那些药的名字:看不清,它们却是黑色的盒子,从未透露自己如何在那可怜的脑中起作用…
…万一,并不存在那个所对应的问题,答案即是问题本身呢?那个药盒不过是刺激着他对失眠事实的认同,而药丸却是效果微小甚至只是起着安慰的作用。
又一声更加令人心寒,如同要撕破喉咙的鸣叫。“该死”他重重地捶了自己的头,“这自作自受的折磨!”把头扭向一边,却正好撞见悬在床头的月光,那一刻如同磨亮的刀刃,寒光逼人。
五
屠夫张的刀磨得很亮,镜子一样映着那只被摔在案板上半死的鸡。今天的生意似乎不太好,往日的人来人往,今天却几乎没人来,路过的人也都加快了步子,想在躲开什么。“怎么了呢这是”屠夫张也觉得很奇怪,可是他从不相信存在什么大变故,自己干屠夫的生意几十年,在此菜市场也已有五年,身边的竞争对手换了一茬又一茬,但从未挪走的是他的摊位,一直跟在他手的是那娴熟麻利的技术——他立业的资本,也是周围住户都愿意前来的原因。但今天的情形截然相反,门外寥寥无几的的路人,只留下背景的嘈杂鸡鸣,撑起尴尬的荒凉。屠夫张向来是个不服命的人,他坚信世上一切都有原因,他会像撕下鸡毛、割开脖颈刨其根本,在不知晓结果前誓不罢休……
他终于等来了机会,街的一头走来一个买菜的瘦弱男人。屠夫张把磨好的刀插在案板上“诶诶,吴老师你过来下。”那男子有些没精打采,被这猛的一声吓得有些说不清话:“是张屠夫啊,我…准备买菜呢,啥事啊……”屠夫张知道自己嗓门声音有些过了,只好微笑着掩饰尴尬:“我是个粗人,不是怕你没听见嘛。是这样的,我也倒腾不来手机,你教书人消息灵通,你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关于鸡的消息啊……”那人听了,犹如触了电一样,脸上显出尽是不安与惊慌。“你可别提鸡了,管它什么鸡。”屠夫张以为自己离真相进了一步,头一次耐着性子听那个男子说完:“听到鸡都烦,最近几天,大半夜晚上,隔壁的鸡就总在叫,让我没一天是安稳的。”那人脸上的憔悴像是印证着这样的“真相”,但那一定不是屠夫张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