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

一
邻家的鸡又叫了。
他听了有些心烦，透过那方窄小的窗户，那夜色无声地滑入屋内，黑暗是那样凝重厚实，像是可以用手触摸一般。烧过的蜂窝煤炭，还泛着红光，仍未燃尽。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合上眼了，又被邻院的鸡声吵醒。“大半夜的，鸡为什么会叫啊？”他不住地把身子侧向一边，又愤愤地闭上眼。可又是一声鸡鸣，那声音像是努力从喉中撕扯出来，那是一声义正言辞的宣告——它统治这不得安宁的夜晚。而他是这夜晚里最卑微的“草民”，他把头深深埋在枕中，又躲藏在被子之下。“怪了，半夜打鸣的鸡……”
他终于睡不着觉了，哪怕那短短的间隙，屋内外都是一片寂静。可他内心却不再平静了，他的愤怒和不安从被吵醒的身体里挣脱。他干脆瞪大了眼，看着这和闭眼没有两样的黑暗，从床铺上坐起，背却不知道靠在什么地方。“我想的是什么啊？”他问问自己，却又说不清谜面，更不想知道答案，最后黑暗被抬头望见的月光掐断，断了的思绪和着其他平缓的声音，揉在一起，化成在月边徘徊的奇异形状。他便在月光之下，忘了自己身处的困境，白昼之下发生的困扰自己的事情，成了梦。
正当准备踏入梦乡之时，他好像听见了一阵的声响。
二
屠夫张正用磨刀石打磨那把血迹未擦净的刀。“沙沙……”
“能便宜点吗？”一个路人看了价格后这样问到。屠夫张有点不耐烦了“哎哎哎，你爱买不买”“你还不卖？反正再隔一会儿，你想卖都卖不出去…..”这是警告吗？屠夫张没有细想，他只是真的不耐烦了，只是埋头磨着他的刀，瘆人的刀光和令人发麻的摩擦声，用来送走这位顾客。他是这菜市场资历最老的活禽卖家，什么样的顾客他没见过？他转过身，把最后一批活鸡从三轮车上拎了下。可偏偏有不安分的“犯人”，一只鸡异常兴奋狂躁，它拼命地挣扎，把竹笼晃得吱呀作响。他一把抓住了那只鸡，拎起爪子，它便可怜地悬在半空中，可那鸡竟开始更没命地挣扎，那粗黑的喙想去啄屠夫张的手臂。“想跑？还不乖乖待着让你死痛快些”他把那只试图越狱的“逃犯”猛地摔在了案板上，“……还不是迟早都会上餐桌”清晨的市场，声音如一户户门前泼开的脏水。鸡鸣、磨刀声、争吵声汇在了一洼死潭。
三
巷子的正午平淡地像一杯白开水，燥热的空气中一切声响好似蒸发，连树上的虫也不再鸣叫。老李在树下悠闲地乘凉，可又微微抬起头，屋檐遮了半边的日光，让他心情很轻松。巷子一头走来的人影，却让他不得不用手挡住所有的刺目光线，好看清是谁。“这不是小陈嘛，最近又要搬回来住了？”老李热情打招呼的这个年轻人，正拎着两个巨大的蛇皮袋。“我那边项目完成了，我准备搬回来和她开餐馆，正好这边我也熟悉一些。”年轻小伙脸上露着幸福的笑容，眼里甚至能看见那副想象中的未来景象。“大爷近来身体还行吧”“好着呢！”“我回来也没带啥东西，就想着可以送您只鸡，想着大爷可以煲汤补身体，之前住隔壁真的没少麻烦您……”扯开了袋子，里面一只鸡在卖力地扑腾。老李皱了眉头“哎呀，何必啊，邻里应该帮忙的，你这样多麻烦……”“不麻烦，不麻烦，我们餐馆也需要，联系了个新渠道，说是土鸡，活鸡又新鲜，正好您也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