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规/张小敬】失规(6)

萧规绝不是怕死，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负的起自己的生死，也担得起兄弟的，哪怕是张小敬。他只是见不得，张小敬死在一个他只能睁眼旁观他的地方，死在他无能为力的远方。
张小敬是他萧规最亲的兄弟，与子同袍，自当，生则并肩，死则同穴。
“知道了......”躺着的张小敬忽然出声，沙哑的嗓音让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萧规不由惊了一下。
“死得跟你近一点......老子不恶心......哈哈......”张小敬布满脏污血迹的脸上，笑容很真。萧规愣了半天才明白，自己不知不觉居然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难得见萧规露出难堪的表情来。他从怀里掏出一片薄荷叶来，嚼在嘴里，紧咬着牙，像在撕谁的肉，“成......张大头......老子死的时候一定抱着你一块......”
萧规真没想过一语成谶。
两年后那场烽燧堡之战的最后，确实是他抱着张小敬，裹着扯下的龙旗，义无反顾地向无尽大漠跳去。
只是，那时为的不是同死，而是与他一起求个生门。
——开元二十三年九月十五日，辰正。
安西都护府，龟兹，难得有云。
滚滚黄沙与巍峨城郭的接处，二人骑马立于天地之间，长长的影子映成两座几乎等高的山丘。
“当真，不跟我们去长安......”张小敬侧过头，一条白色布带穿过他半个头，将他的左眼掩住。他紧抿着唇，还剩下的独眼锁着身边并肩而立的男人，眼中深黑，却是暗潮汹涌。
萧规不言，只静静看着张小敬失去的左眼，那是他萧规差些被夺去的一条命。
他那时因都护府的主力支援终于到来而兴奋难当，却没注意身边潜藏的危险，是张小敬挡在了自己身前，生生受下那突厥士兵的当头一刀，将他的左眼一劈两半。
萧规忍不住伸出手，靠近张小敬的左眼。张小敬任他动作，看他的指尖停在眼前，然后顺着他眼睛的轮廓，细细描摹，一遍遍，一遍遍。
“你不欠我的。”张小敬说，声音涩涩，却有一股密密绵绵的柔。他看着萧规，他的指尖，他的眼神，他也说不出自己怎么了，心跳很快，却疼得厉害。
他本以为萧规会跟着他和老闻去长安，第八团的弟兄说好要在长安相聚。即便他要先回广武，可他总会去，张小敬几乎是用了“信”这个字去判断萧规的归处。因为，自己在长安。
可萧规拒绝了。他甚至没有给一句或许未来某时某刻的敷衍之词。
萧规“嗯”了一声，算是对张小敬前两句话的回答。他收回手，眼睛看向大漠，许久才又开口，“你舍不得我？”他声音好像有些颤，问句被他说的却很笃定。
“是......四年兄弟，我舍不得......”
“只是......兄弟......？”萧规的声音很小，像是飘在空中，虚渺不似真实。
然而张小敬却听得清清楚楚。他转回头，手中的缰绳好像有些握不稳。他心乱得犹如万马奔腾，尤其是过往一幕幕在他眼前重现。
萧规......他和萧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