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上(2)

“那是了，没咱家少爷的戏，哪儿能叫座啊！”秦筱梅为报那两块绿豆糕的仇成心揶揄他。
华筱松低头整理衣襟，“唉，这日子口，大伙儿都难，肯掏钱来园子听戏的，就是真捧了。别说没坐满，哪怕就来了三五个，咱也得给人好好唱。”
话说到这，鼓点京胡起了，秦筱梅抓起扇子偏过头看华筱松，“走吧我的凤姐，咱该上台了！”
下了戏，筱梅筱竹都跟华筱松回家里住，这哥儿仨是同门师兄弟，关系自是比园子里其他人亲近得多。
天已然黑尽了，胡同里的喧闹也随着日头的光亮消退。
春天的夜里也是凉的，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响动，秦筱梅拢紧了薄夹袄的衣襟。
“每回走夜路，总想起师父来。”沈筱竹还抱着师姐的书包，没头没脑地咕哝一句。
华筱松走在后边，提着气死风灯给两个孩子照亮，“算你小子有良心，想起师父什么了？”
“嘿嘿，我想起咱小时候赶夜场，一看见天上飞蝙蝠师父就说，‘要是往天上扔一只鞋，就有燕巴虎往鞋窠拉里钻！’那会儿我总当真的听，可是到了怹也没试过。”
“净记这个！”华筱松倒了下手，投在地上的光亮也跟着晃几晃，“你这孩子也没个正形了！”
“正形有您跟师姐呢，我就来这歪的邪的挺好！”
“呸！”秦筱梅作势啐他，“看你这德行，像个正经人家的孩子吗？师哥，当初您就应该让他跟我一块上学去！”
“师哥您听听，听听！我师姐上这两天学还把自己上成正经人家的孩子了！”
沈筱竹的话当然没有恶意，可叫秦筱梅听着还是有点扎耳朵，她想笑一下以自嘲，又想起黑着天，笑了也是白搭，于是三个人就突然的，安静了。
“快走吧，你嫂子还等着咱呢。”
七拐八拐，走到胡同尽头，最小的那个院子就是华筱松家。他喜静，不习惯跟外人分享一个院落，可经济上又实在不宽裕，所以只负担得起这样小的院子。
“回来啦？今儿个有点晚了。”听见响动的绣绣从屋里迎出来，怀里还抱着半梦半醒的心儿。
“今儿的座儿捧，多唱了两个小段。”华筱松走到汲水井旁洗手，“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哄孩子睡觉？”
“许是早上起早了，半下午前儿心儿就闹觉，睡到天擦黑才醒，这晚上又不睡了，非得等姑姑回来。”绣绣把心儿交到秦筱梅怀里，“快让姑姑抱吧，我得热饭去了。”
“心儿哎，”秦筱梅在孩子白嫩的脸上啄了一下，“本来姑姑给你买了好多绿豆糕，结果让你那个馋老叔偷吃了！”
“师姐，您说这话都丧良心，哪儿都让我吃了？！”沈筱竹把她断了带子的书包拎过来，“我拢共吃了两块，剩下的都在这呢！”
“筱梅！别给心儿吃零嘴了，他晚上吃的不少了！”绣绣从厨房探出头来嘱咐。
“知道了，嫂子。对了，一会儿还得劳驾您把书包带给我缝上……”
厅堂里师弟师妹、老婆孩子热热闹闹地拉家常，华筱松自己走到西屋去，他得给师父敬茶敬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