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疯玉(2)

张夫人哑然失笑，她伸出食指点点阿钰秀气的小鼻子，道：“你阿爹可不是坏蛋哦。你瞧他送你的玉，多好看多干净呀。阿爹从前啊，可喜欢阿娘了。”
语罢，张夫人轻抚了下用红绳挂在阿钰脖子上、染上阿钰体温变得暖烘烘的玉。她陷入了沉默，只剩心在疲惫地跳动。她看着那块玉，看着阿钰盯着那只玉兔子时认真欣喜的模样，眼神晦涩不明。
有时候，一旦打开回忆的锁，往事涌上心头，就再也收不住了。
眼前的小姑娘长啊长，怎么如今眉眼带笑时都有一丝她从前的韵味呢？
像，太像了。
可这不是什么好事。她怕啊，怕阿钰活成她从前的样子。
眼泪毫无征兆地就下来了，滴在阿钰肉肉的小手背上。阿钰抬起头：“阿娘，你怎么了？”
阿钰用软软的小手拍拍张夫人皱皱的脸，帮她擦去眼泪。张夫人破涕为笑，揉揉阿钰的小脑袋：“阿娘没事儿，阿娘定会将你护得好好的。”
“阿娘定不会让坏人伤害你的。”
阿钰似懂非懂，不懂什么是。她只是点点头，然后和张夫人一起傻呵呵地笑。
好几年过去了，阿钰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村里许多初识情事的男生都喜欢她，有意无意地撩拨她。有一次课上，她的男后桌将她头发扯得疼了，阿钰性子着急，一拍桌子就对着先生大喊：“先生，他骚扰我。”
结果自然是那男生给狠狠训斥了一顿。小村子风气保守，男孩子对女孩子做点出格的事情都要被说上三天三夜，更别提喜欢的女孩家里有个宠女儿上天的娘了。那男孩还没缓过劲来，全村人都听到张夫人在他家门口破口大骂了。
张夫人从不让阿钰随便接触男人，她总对阿钰念叨男人到了女人自投罗网的时候就会成为发疯的野兽，发完疯又把女人丢掉了。这样的话，那个女人就等于死了。阿钰懵懵懂懂，但是她信张夫人。她是个听话的孩子。
然而张夫人是信任教书先生的。从给阿钰起名到少收她学费，哪怕阿钰大了也对她照样好。张夫人也曾怀疑过，可是每次撞上教书先生黑框眼镜下那双温柔的眼睛她就信了他所有的理由。
阿钰六年级时已经发育了一段时间。有一天，她到星星都爬上山头了才回到家，脸上无笑，眼中无光，连走路姿势都别扭得很，坐下时腿岔得开开的，连张夫人在说话时都是出神的。
刚开始张夫人以为她只是来月经，身体不舒服而已。就算她心下没底多看了几眼阿钰，阿钰也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过了些许日子，她发现阿钰都是这样，而且回来的时候甚至开始躲着她了。
张夫人闯过的大风大浪多得很，她马上抓着阿钰的双臂追问。阿钰起初不吭声，眼神躲躲闪闪，张夫人怒气冲上脑袋，在阿钰十二年来第二次大拍桌子。阿钰最后红着眼眶，哭得抽抽噎噎：“是教书先生，他……他将我叫进房间，说有好东西给我，要让我自己找，我在床边找的时候他就扑过来，然后，然后……呜……”
她羞得说不下去。最后的哭声仿佛一道最可怕的雷声在张夫人耳边炸响。是真的，一切都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