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坊间最善舞的女儿死了，京城就该有一场大雪。(2)

推门进去，发现阿树在院子里，望着月亮出神。
再凑近一些看时，发现她不是对着月亮出神，而是对着琴声出神，琴声袅袅，忽远忽近，一会儿似鹤唳，一会儿似春风，似杂乱无章又张弛有度。
而此时，阿树已经脱了鞋子，脚尖如钩镰一般轻轻伸出，在地上点了点，双臂如羽翅，纤巧而曼妙，躬身环绕双腿跳动，发丝如飞瀑一样从双肩倾斜而下，却挡不住她月光下的骄傲面容。
琴声一动，她一动。琴声一动，她两动。
琴声来回跳动间，她已如轻舟完成多个动作，好像那个动作就该配那个音符，而她每次都能很好地踩在琴音上，连它下一个音符落在哪都知道，完美地接上了一个动作。
若不是了解阿树，我都怀疑她与琴声之人是多年至交。
琴声毕，她落寞地站在院子里，那月光倾斜而下，仿佛只为她而洒。
她回头看阿允，眼角还残存着一丝光芒，说：“阿允，我可以去看看吗？我想知道那人是谁，长什么样，是做什么的……”
“就算知道是谁、长什么样、做什么的……又能怎样呢？你想做什么呢？”看到阿允无动于衷，她最后一丝光芒也在眼角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阿允说：“这三尺宫墙之内，住的都是身不由己的人。就连那位尊贵的皇帝陛下，亦是如这众生中的沧海一粟，他都不能改变这黑暗世道里的分毫，你说，你去见那位弹琴之人，若是女人，结为至交，你们或许再也没有可见的机会。若是男人，身份悬殊，终是不得善终。阿树，人活在这个世上，能守住自己就行了，不必再踏出这一步，你这样的身份，活得太出彩是祸水。”
她的目光中，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但阿允知道，她是个有主见的人，她心中只要有了答案，问你一问不过就是坚定内心，若是意见不合，她也只是冷笑地看着你而已，不会丝毫动摇。
她没冲动地出去，低下头穿上鞋子回房了，再没对阿允说过什么话。
3
第二日便是面圣的日子，阿树一夜没睡好，对谁都提不起神，阿允给她多盖了些脂粉掩盖那些丧气，免得冲撞了龙颜。
因为不是什么大日子，只是简单地在皇帝的家宴中跳个舞，所以不需要提前到场准备。
阿允和阿树到时，在场入席的有七八人，无欢也在一个不起眼的位子坐着，微微对她们笑了笑。
坐在大殿中高处的便是圣人，他一席正红色便服，眉目端正而威严，眼神里有丝不可侵犯的凌厉。就算是这样的人也不能免俗，从阿树进门，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
无欢笑着对皇帝说：“长兄，这便是阿树与琴师。”
阿允与阿树上前行礼后，阿树便在侍从的引路下走到一出屏风下坐着，放下了琴。这里能够透过薄纱做的屏风看到阿树红色的身影，仿佛一支娇艳的曼陀罗，在华丽的金殿里盛放。
阿允抬手，落了一个音符。
阿树不动。
阿允以为是自己的幻听，随之又拨了两个音符，可是屏风外面的那抹声音依旧无动于衷，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有些慌了，料想阿树是性情人，可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恣意妄为，看不到她的表情，也没透出头去看，只听到了殿中人唏嘘的议论声，就连身边的泠人也不禁失笑，轻声道：“不会是太紧张连舞步都忘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