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雪]刀魔（4-6）(7)

傅红雪抢先问道：“先生的伤还好吗？”
“没什么大碍，毒已经消了。”连城璧脱掉那件白底蓝团花的氅衣，只留下贴身的窄袖便服，“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被派来服侍傅红雪的无霜嫣然道：“自打收到庄主传讯，傅公子就一直等着呢，说要和您一起用膳。”
傅红雪道：“我不饿。”
连城璧打发无霜去取他常用的伤药，再转向傅红雪，不自觉带上了点教育花无谢时的严肃口吻：“正长身体的时候，怎会不饿？”
傅红雪辩解道：“我午睡起来吃了些点心，真的不饿。”
“且不说点心不能当饭吃，”连城璧拧起眉，“听你这意思，你是吃了不少吧？那么甜的东西，吃多了长蛀牙怎么办？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蛀牙这东西傅红雪还真长过，然后就难以避免，联想到了后续一系列事件。
傅红雪心情有点复杂，不吱声了。
连城璧也不想说话，过去十几天他说得太多了，每次参加个什么宴礼回来，他总要沉默寡言一段时间。
于是两人相顾无言吃完了饭，等无霜把连城璧吩咐的伤药送过来，傅红雪道：“我来给先生换药吧。”
连城璧已经将纱布解开了，刀口贯穿整个手背，边缘的皮肉微微卷起，猩红的一长道，似乎还在往外渗血。
修习武道，不受伤是不可能的，就算是被先生宠到没边的傅红雪，该受的大大小小的伤也不会少。他早该习惯了疼痛，却无论如何也习惯不了落在先生身上的伤。
连城璧瞧着他轻手轻脚大气不敢出的模样，实在绷不住笑：“这个真的只是小伤，你别这样，好像我命不久矣似的。”
“别瞎说！”傅红雪沉下语气凶他，“魔修的鬼蜮伎俩数不胜数，万一暗含什么毒药，或是诅咒之类的，你可未必能应付。”
连城璧半是自嘲地一哂，心说魔修的手段他还真不怕，搞出这个伤也只是以防万一，避免被人觉出他左臂的异常。然而这种被人关心着的感觉，于他实在是久违了的温暖，他心一软，索性放松下来斜倚着被褥，由傅红雪去了。
从连城璧的角度看过去，傅红雪尖细的下颚显得分外小巧精致，甚至超脱了他原本的性别，更接近女子的那种纤柔之美。然而当他抬起一双黑亮的眼睛，直直望过来，眸中未有一刻削减的锋锐神采，便径直冲淡了所有脂粉气，连方才那些纯粹的美的联想，此刻放在他身上，都像是在玷污他。
毫无疑问，傅红雪很美，但他一点都不柔弱。
如果要形容，连城璧会想到伽蓝雪山。
夕阳照着远山上的冰雪，闪烁着耀眼却冷凝的光。冰雪仿佛亘古不化，然而山脚下潺潺流淌的，又确乎是融化的雪水，冰凉剔透，似乎比最上等的水晶还要纯净。而且它和水晶那种呆板的死物不同，它是鲜活的，能催开夹岸一望无际的似锦繁花。
只要……
只要太阳愿意温暖那座雪山。
连城璧想得入神，以至于忽略了一个要紧的事——
他什么时候，去过朔洲，见过伽蓝雪山？
章六
连城璧没有再提以身相许的事，但也没有任何“养好伤你就可以离开”的意思，像是默认了傅红雪的存在。前几天他不在庄里的时候，傅红雪独自静静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儿操之过急了。先生无论外在如何，内里总是一派君子风骨，被刚认识几天的人“以身相许”，只怕婉言相拒都是轻的，更糟一些，说不定还会老死不相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