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江南·油纸伞 「何尚」(3)

九熙整个儿坐在了地上，笑得毫不收敛，不时还发表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哥你甩一下袖子”“你头上也有草籽了，绿的还挺显眼”“欸哥，你那衣带上还夹着一棵草”……九华满脸嫌弃地看着九熙仰天长笑的样子，却仍是听从他的指挥把草籽们甩掉。
如此闹了一阵，九熙终于笑了个尽兴。他站起身来，活动活动有些麻意的双腿便走到九华身边，帮他拣去漏甩之草。“好啦好啦，终于弄完了。”九熙拍掉最后一粒草籽后拍了拍九华的肩膀，“咱快走吧，这可耽误了不少时候。”说着便把九华往门外拉。
“依你依你，我快点儿走。但是我还得说啊，如果你没用那草，我们现在早就在好好地散步了。”九华还在整理褂子，由着九熙往前拉。书生瘦弱的身子被这样拉着，让人不禁担心会不轻地摔下来。
天确实不早了，长廊里的人少了很多，倒是难得的有了些清净。九华把衣服顺好便走到了九熙的身边。油纸伞还没打开，被他轻轻拢在手里，怕一用力就折了。两人这样走了一段，忽然间同时停下，同时开口：“哪儿去？”说罢便不由笑了。九华拍了拍九熙毛绒绒的脑袋：“还以为你有想法呢，没有的话可跟紧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着加快了脚步。九熙被揉头发的动作弄得一愣，倒是难得地没搭话茬，赶忙跟上。
穿过几条青石小巷，这天儿又好了不少。天空甚至还变了色，像涂了层薄薄的橙色水彩。九熙跟着九华站在了一座石桥上，面朝太阳西下的方向，只觉这水在动，天也在动。桥下溪流不是很急，桥也不厚重，轻巧秀气。两边都是白墙黑瓦，时不时还会有孩子从小巷里跑出来，大概是在捉迷藏吧，撒下一路的笑声。九华没有说什么话，静静地看着孩子们跑远，然后便撑开伞走下了桥。九熙被伞面擦到，楞了一会儿才缓缓转回了身，正正好见到了桥下那一身浅衣的书生。油纸伞挡住了他的面容，只留下了熟悉的背影。
“何九华——”声不由己，尚九熙几乎是下意识的。
那人转身，抬眸。又是对视，时间似乎都停止了。桥上人感受到了自己杂乱的心跳，桥下人看到了一双清澈的眼眸，和其中映出的自己。两人上方的天空里，云霞开始出现了，一丝一丝的，粉色蓝色混杂在一起，拖着淡淡长长的尾巴。
九华看着九熙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知道。”又走上了桥，站在九熙对面。
“我什么都还没说呢，你就知道啊。再说了你知道什么啊你，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九熙越说越心虚，声音也小了下去。
九华听见这话便低头收起了伞。九熙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啊？我知道得可多了，我那四书五经都读下去了，现在可是满腹经纶。”
不服输劲儿又上来了，夹杂着九熙自己感觉小心思没被拆穿的失落，他立刻抬起了杠，不过头倒是没抬：“四书五经都是死书，那玩意儿给我个三年五载，我照样能背下来。这怎么就‘可多‘了？”
“那这个呢？”九华收好了伞，将它靠在了桥栏边上。
九熙终于抬起了头：“啊？”话音刚落，九华就靠了过来，九熙一瞬间只觉眼前一片空白，整个身子似乎都动不了了。何九华吻了他，简单而纯粹地吻了一下，如同蜻蜓点水，在九熙心中漾起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