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5)
枪声也许晚了些才响起,那是一种悠长而清脆的枪声。大街另一边的大楼中隐匿着狙击手,他们似乎不打算放人走过这条街道。我看向大街尽头的那辆货车,司机将车子停了下来正凝望着这边。我忽然想起来,根据中立条款,人道主义组织的武装不得主动踏出中立区开火。
穆娜
哈迪几乎是拖着我向前跑去。我们知道,只要跑到那辆货车里,狙击手就无权开枪。可我的腿差不多已经没有知觉了。
身后的大楼中不断响起枪声,而他们不可能次次落空。我听到了那熟悉的,子弹穿过人体时的噗噗声。
哈迪像是被剪断线的木偶那样,猛地瘫倒下去。他几乎立刻便死掉了,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呻吟。一种前所未有的疼痛夹带着麻木从我腰部蔓延开来,一颗子弹从那里穿过。哈迪就倒在我面前的路面上,大片的鲜红从那里蔓延开来。我忽地又想起雨夜时,他战栗的搂抱。
子弹似乎打断了我的腰椎,向前移动只有依靠双臂。我慢慢地爬过去,感受着体温一点点随着血液流失。我抱住他,而他已不再颤抖。无论是因为恐惧还是寒冷,他已不必颤抖。
视线逐渐模糊,我又想起一些更为遥远的回忆。整洁的路面、阳光照在泥土中的味道,每年夏日时公园中盛开的繁花,第四大道207号的那栋小房子的屋顶上刷着白色油漆……
站在大街尽头的货车司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几个士兵从对面的高楼中跑出来,抬走那两具相拥的尸体。一名军官向着司机走了过来,司机连忙摘下帽子,指了指上面的特许证明。但军官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表示不会也将他一并处死。
“他们是什么人啊?”安下心来后,司机向那名军官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知道,可能是哪里的难民吧。”那名军官显得十分冷淡。
“你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不认识。”司机连忙回答。
军官挥了挥手让司机开车离开,司机连忙欠了欠身子便爬上了那辆货车。他发动汽车,一边想着刚刚的怪事一边继续向城外开去。但他很快就放弃了猜测,而把这一切归结于这变幻莫测的世道。
“现在的情况,谁也说不准啊。”他这样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又继续想下去。就拿波斯尼亚大街街尾的那块空地来说,一个多月以前还是国际组织救助平民的地方呢,现在已经成为政府军的后勤基地了。这个基地主要负责屠宰生猪,每天都要向城外的军队供应好几千公斤猪肉,而这些都要靠他这辆货车送出去。
白色的货车行驶在街道上,一路畅通无阻。成扇的猪肉挂在货车的车厢中,非常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