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旦河》：隔壁老王故事翻新(4)

作为无用的记者，我抢不过急于立功的无畏者好穿梭在枪林弹雨的前线，然而也没有享受在大后方安逸的资格，只能在战火殃及的固守区A城奔波。
其实也好，哪里都需要喉舌，没有交流、所作的一切无法传达到底是容易令人颓唐绝望的，何况大伟也在这里服役，他负责物资。
战争已经持续了三月有余，少数者联盟对外宣称A城的一切战斗不过是负隅顽抗，这里也的确没有多少振奋人心的消息传出，作为差不多四个月身孕准妈妈的我，在快要被撤走的时候，差一点失去孩子的父亲。
军需部被突袭，大伟在掩护撤退时胸腔中枪。他的生命在我面前一点点消逝，林教授说有疗救的唯一方法，采取他们科研中心尚未在人身上试验的新技术。他的记忆可以继续活着，倘使移植到另一具躯体里。反正不会比任由他这样死去更坏的结果，我想。
有了记忆就有了爱的一切，我不记得是从前在哪本小说里读到的了，也许就是一本普通的网络言情小说，像我偶尔兴致来了然而平时的书写被限制得太多无从宣泄的时候随手写的那种差不多。
一个人没了哪部分才使他彻底不是那个他了呢？关于忒修斯之船，我从没深究。
实验据说很成功，我一直害怕的排异反应从未发生过。他的新身体显得羸弱一些、斯文一些，而记忆虽是具有绵续性的，但受伤的缘故也就远离了第一线，倒也和谐。
他什么都记得，我们约会的点滴，他的爱好，自己受伤被治愈则被我们圆了过去。只当作换了个容器就好，水还是水，我想道。
可是这一天醒来却是很突然，我一睁眼就是战争爆发前我们居住的家里，一切如初，他还没醒，像从前那样攥着我的手。我一度怀疑在连环梦、梦中梦里，翻出手机一看果真在战乱前。
…………
那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人们丧失了关于它的全部记忆。我花了两个多月才确认这一事实。它好比一个由铅笔写成的笔误，猝不及防地发生又猝不及防地被握笔者用橡皮擦得干干净净，就着擦出来的空白继续写作。
…………
本来相安无事，装作我也不记得自然过不了多久我自己也大可以麻痹自己道这是一场幻梦，是想象力的结果。然而老王出现了，带着大伟被废弃的那具躯壳。”
阿芳趁着等车的空档翻了翻那篇日志，越看下去莫名的恐惧和焦躁越盛。
老王？他有了新的记忆，可好像又对她有点模糊的印象，她似乎没法抵御他的诱惑，尽管他的习性与大伟如此不同，高高大大但格外腼腆、孤僻，不怎么与邻里交往更不用提乐于助人这回事儿。修士般的深居简出使他有了一层朦胧的神秘主义色彩。
阿芳起先是担忧更甚，后来在他似乎不构成任何威胁且没有对她产生更多兴致的情况下，渐渐地，好奇从她“越少接触，越有利于维持当下生活的稳定“的理性的缝隙中蔓草一样疯长，一茬接着一茬。
交流多了，她越是被陷入一种恼怒之中，因为她无法区分，那是对完整的向往，还是一种好奇的驱使之下产生的探求欲望。
大伟就是大伟，他的记忆才是他存在的明证。尽管小强越长越显露出老王，哦，不，原先大伟的影子，但他依旧是大伟的孩子，是他俩爱的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