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旦河》：隔壁老王故事翻新

【大伟：伯利恒之星】
就这样躺着胡思乱想一点也不高明。
像是突然被一阵猛烈的恐惧攫取了全部的理智，我“腾”地从床上窜起来，把床头柜上插着不合时宜的香水百合的花瓶掀到地上，砸得粉碎。
这股子怪味儿——它还是残存在卧室的每一处！和老王家的一样令人作呕，似乎不把你导入一个诡谲又狂乱的幻想中就不肯罢休。
好在，老王死了。我再也不会踏入那里。
他们初步断定，老王死于昨天下午。具体一点则是晚八点到十一点之间。
果真确切的话，我即是重点嫌疑人。
可是楼道里没有监控；阿芳带着小强去S市参加“金苹果杯”朗诵竞赛少儿组了，得明天才回来。也许压根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我去了隔壁，当确凿的证据不充分时，大概真的是从无、从轻吧。
我做什么非要该死地表现得这么反常，刚刚我还锤墙锤床砸瓶子弄出声响，还……我为什么不照例出去晨跑，却挺尸到这个钟点？一定会惹人注目的，平白增添自己的嫌疑。
得出去，得和平常一样——至少，得表现得差不多而不是仿佛沉溺在一个交往并不密切的邻居的猝然死亡里，如果说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也就是警察来的时候表现出一定的诧异和痛心，不对，我为什么痛心，他一点也不像是可以和我相提并论的样子，除了我的儿子被邻里认为和他长得酷似。
而老王又恰恰是五年前搬来的，不过偶尔小区里撞见点头之交罢了，温驯的阿芳对谁都毫无戒心、充满善意，他们仅仅因为他俩偶尔多说几句客套话就长舌妇似地凭空污人清白，悉悉索索地提出些恶毒的假想，还当真一般装作只在背后议论，见了当事人就调转话头，转而用一种包含着说不清是探询、怜悯还是嘲弄、讥讪的目光瞟过来，直直地刺进人脊骨里，让我感到被一种自以为是的善意以及莫名其妙的不怀好意包围着。
有病！闲得！谁稀罕这样的“关注”和“同情”！何况连捕风捉影都达不到的事儿，纯粹无中生有的怀疑和恶意的揣度，值得我困扰吗？
最多，最多也不过稍感恼火罢了。
话题中心的另一方死了，我适当表达出一点差异和恐惧就够了，至多再加一点点遗憾—— 遗憾一盏生命之灯的无端熄灭。此外，我过多不温不凉的思虑和情绪都会落下把柄。
走了，照例这个钟点去趟菜市场，顺便重新买个花瓶，买束鲜花，明儿他们俩就回来了，这事儿也许根本没什么人能确定和我有什么关系，大可不必扰乱我的生活步调。
拾掇拾掇罩了件衫子，我就被一种强烈的“请你表现得正常些”的言语驱使着晃到了街上。洗漱时镜子里颓然的自己不知怎么地变了一幅小镇的薄暮景象。喧闹吵嚷的嗡嗡声不绝如缕，明明平日里只是堪称热闹。
落日熔金！谁想出来的落日熔金？走过小桥的时候，我一眼就瞥见了粼粼的、向不知道哪里延伸的湖上漂着的一团橘红色，泛着黧黑的浊绿的皱纹纸做的幕布上晕染的墨点，鼻血滴到了墨绿色的枕巾上！我毫无由来地想起去年夏天我上火流鼻血的那个场景。恶心、粘腻、滚烫的，湿漉漉地淌、晕，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