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真相

一
安娜走下台阶，国会大厅正对着一座巨大的铜制雕像，那位持剑的男子仿佛正以万分不屑的眼光俯视着身下这位女子。她感觉受到莫名的羞辱，于是满怀愤慨地瞪了回去，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那终究只是一座雕像。
她没有申诉成功，准确地说应该是无人回应。国会的众议员选择无视她的申请，连带送给了她一副轻蔑的笑脸，随即开始讨论税收的调整。
没有人对格林区的情况感兴趣，药物制剂新规早在五十年前便已全票通过，成为了公民投票历史上不可撼动的神话，任何一丝质疑都会显得格外的可笑。
当时的体系提倡制药业集成化发展，所有药物制剂的学者和专家都被分配到格林区，开设工厂和学校，并提供自主管理权和招生权，国家不再为制药业强制招生，药品的原料采购和成品销售也都由格林区经手。五十多年过去，这个体系一直稳态运行着，不曾出现过任何问题，政客们不约而同地降低了对制药行业的关注度，认为这个体系已经足够成熟，不需要任何整改。
“一群固执己见的斯文败类！”回到工作室，安娜脱下黑色高跟鞋和紧身西装，四个小时和她毫无关系的旁听让她如坐针毡，现在她只想快点洗一个热水澡，冲掉所有的糟糕的情绪。
打开淋浴喷头，铺面而来的水却冰冷无比，她尖叫着跳出浴缸，却一不小心踢翻了备用水箱，水从浴室漫出，打湿了房间里的稿件和要换的被罩。此时热水器故障的消息从广播器里传出，她披着凌乱的头发，裸着身子，焦急地补救着她的工作成果。
“不会认输的。”她小声地自言自语。尽管咬着牙，泪水还是不听话地从她眼眶里涌出，她迅速伸手擦掉，仿佛不希望让世界看见自己哭泣。
六点前需要上交关于这次旁听议会的报道稿件，晚上还有一场同学聚会，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感伤。收拾完毕，她又一次默默走进冰冷的浴缸，几近刺骨的冷水打下，她颤抖着开始涂抹沐浴露。
二
“去年夏天的时候，去了趟安塞盆地，分析了岩石样本，发现贵金属含量不俗，于是我把情况上报政府，现在我成为了集团控股人，专为国会做样品分析。”杰克酒吧，聚会大厅。
现在侃侃而谈的是以前的老班长，安娜不喜欢他。在学生时代，他就显露出了十足的世俗气息，与商界或政界的交集颇多，也参加了不少政治集会，一心想往政界靠拢，仿佛只为营造出一种位高一等的优越感。
他曾经是安娜无数追求者中的一个，也和他们一样被干脆地拒绝，难过与羞愤了好一阵子。安娜不想与他对话，她可以想象他看到自己时讥讽的表情，于是她端着酒杯打算绕过那群人，可惜还是被叫住了。
“安娜？”那群人的眼光聚集了过来。
她无可奈何地投以一个不失礼貌的笑，之后轻快地走向了他们。
“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了！”说话的还是他。
“好久不见。”安娜微笑着侧了一下头。
“你现在是一个记者？”
“嗯，在中央城，你什么时候听说的。”
“额，没有，你的礼服上还别着一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