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时代,我们用养蛊和哭丧制伏了死神(上) | 科幻小说(2)
色彩斑斓的巨蟒盘踞着吐着蛇信。“枢机在养蛊人那儿忙着为复活做准备,我正巧要去迎接他。”海伦摊了摊手,解释道,“可你知道的,当人以中阴身禅定,意识就必须借助纳米巴原虫保留,在这个时间段,我们不能让外人——”
“我知道,女士,”宋藏打断道,“但这是哭丧人的规矩。见见枢机的纳米巴原虫有利于复活仪式的进行,我不想在这么大的场面出错。”他低垂眼睑,避开蛇美人目光,却瞥见那些绘制在纤细腰肢和修长大腿上的场景——善恶颠倒、瘟疫横行、鸟兽比例夸张,人兽界限模糊,生者和死者纵情声色,在荒淫无序中追求现世的享乐。
“你想检查纳米巴原虫有没有问题?”海伦眯起眼睛,轻声说道,“你是怕万一复活不成功,财团追究于你?那大可不必,纳米巴原虫是地球留下的科技,出了问题我们会先找养蛊人。”
宋藏摇了摇头,“我坚持。”他说,“我也有地球血脉,请带我过去吧。”
“理由?”海伦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问道。
一阵沉默。
宋藏感到阵阵深刻的疲惫从内心深处泛起,像万千麻绳般紧紧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打从心里不喜欢这种场景——吵闹的人群、意外的沉默、详尽的盘问、斑斓的巨蟒、诡异的油彩和如芒在背的目光像沾了水的麻袋又沉又重,套在他的身上仿佛朝着无尽深无尽暗的海底坠去。
宋藏收回放在琴键上的双手,掸了掸衣袖。管风琴内部的人工智能接替他的工作继续演奏,空泛的声响在巨大的构造下传遍四面八方。机器的技巧不逊色于人,却缺少一种独特的美感。那种使人之所以为“人”的内在是机器所不具备的,所有的宾客都察觉到了赋格曲的变化。
高高的演奏台下,人们纷纷抬起头望向管风琴。一时之间,站在高处的宋藏和海伦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人们好奇的目光扫过海伦,最终落在在宋藏身上,渐渐转化为对地球血脉的鄙夷。
有那么一瞬间,世界安宁静谧如黑夜下的无人之境,沉默像瘟疫,在这一刻迅速蔓延。气氛在冷淡而不屑的沉默中一度变得尴尬,他们看他的样子就好像他们对一具故障机器表现出的不满。
附近有这么多人看着宋藏,却让他觉得孤独。他在人海中像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窒息感沉重如铅,紧紧堵在他的呼吸道,令他喉咙收紧。好在这样的寂静只是持续短短几个呼吸,更大的交谈声、欢笑声和觥筹交错声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相继爆发。
人们忽视了宋藏,把精力重新投入葬礼上的社交——男人们继续调戏着衣着暴露的女子,贵妇们勾搭着面红耳赤的后辈,大人物举杯共饮,商讨着季度销售额和募股计划——中枢的死亡令环网世界的居民感到震惊,但人们来此却并非为了吊唁,而是庆生与合作。
一切只是狂欢到来前的慢摇。
海伦轻轻咳嗽了一声,对他投来询问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