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短篇小说】《允诺》（2020年）(3)

我忽然感觉到一种奇妙的意境，它来得正合时宜，她的一切仿佛都被万物包围着，成为这一篇景色乐的指挥。
她又抬起头：“您愿意听一听故事吗？”
我不觉点点头，感觉我的电子表已经长了腿跑掉了。
她笑笑：“您真好。”
“我和他是在青年时代认识的，那时我们都是学生，碰巧在同一所学校里遇见了。我们学习成绩一般，但是性格很合得来，他很包容。我呢，我只管全心全意去爱他。不过因为我更好看一些，大家都更喜欢我，他打打闹闹的，像个游侠。”
“女孩本来就比男孩讨人喜欢，是的。”我笑道。
“后来我们毕业了，去了不同的城市。他在北方的城市给我写信，常常是两三页的信用很多个信封，大的套上小的。他自己说，那是因为怕我不小心，把信封搞坏了，多为我准备了几个。
“他很喜欢写诗，一直都喜欢。跟我一起呆着的时候我一首也没等到，他还说他会补偿我的。”她像个少女一般灿烂地微笑了一下，“真是会骗人，到现在我也只得到他的一首诗，不过那首诗很长，像长篇的叙事文章。我爱他，所以我读得下去，那首诗里他写的就是我。写得很好，我很喜欢。他是个会骗人的好诗人。”
她轻轻吟诵了起来。
远方的姑娘，你为什么住进了蓝色
忧郁是你的歌吗
盘旋在那里，破碎的钻石刻画出
你未来的模样
你会有一袭白裙，那是你日落时的婚纱
我教你一曲舞蹈，就让流星铺就华章
像那里的风，那里的海
我们要在最黑暗的黎明拥抱
栖息在你的浅色港湾
“二十二岁那年他回来了，带着一身财富和荣誉。他说他兴许在事业上会有所成就，但比之于珠光宝气，我们选择了另一条路......一条不同的路。
“我说，我想去海边，他说，好啊。
“所以我们就出发了，带着我们的一切。我们曾路经庞大的城市，钢铁像野火一样吞噬四周的绿地，在被成为文明的地方，我看到成堆的、千篇一律的脸孔和炫眼的光，那里很拥挤，很嘈杂。我和他说，我觉得我们不适合那里。他说，是的。
“所以我们离开了那个野蛮的地方。我们去了田野。那里生机勃勃，我看到柔软的青草，闻到了沥青之外大地的另一种质地。我看到了长毛的兔子。我以前没见过兔子，他给我捉来一只，我们还考虑过养着她，结果最后还是放掉了。放掉她那天，我说，她本来不属于我们，应该给她她的自由。他说，是的。
“我们还路过了村镇，看到手拿镰刀的农民。有很多屋檐下面坐着许多像我现在这样的太太们，我们和他们问好，她们也很高兴地回应。那里有浅浅的木香，有最淳朴的微笑。我和他说，我很喜欢这里，但是我们不能够在这里停下来。他说，是的。
“我们路过了江河，看到了另一侧的人烟。河很安静，匍匐在蜿蜒的沟回里，有时像潴积的一湾水，着淡而不华的色调，用波纹向我们微笑；江喜欢唱歌，像个粗野的汉子，浪花拍打在岸堤上，又卷回澎湃的白色里去。不过他们都是同一种形体，喜怒哀乐的形式不一样罢了。我和他说，我喜欢它们，但是我们不能够在这里停下来。他说，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