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 “真是我见过最生猛的和尚。”(4)

说到妖灵，二人忽然一顿，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裴文德想到的，是他如临大敌地对着眼前人说“白袍鬼王重现于世”，鬼面则想起了自己那句“众鬼听令”的拿腔拿调。二人俱是有些尴尬。
鬼面轻咳一声，把话拉了回来：“我也只是很久以前听说的。在寅时遍洒幼童血，那青凤虽死了，凤羽中的灵力却会在昼夜相交时苏醒，生血越多，凤羽灵力越强。这时候，现杀一只黑狗，把珠子封进狗肚子里。人牵着狗，再起某种术法，便能进入阴阳交隔之地，狗肚里的珠子会把新亡人的魂魄照亮。西域那边的巫师起这种邪术救人，就是这样把魂魄从地府引路的小鬼那里抢回来。但是若是巫师法力不够，抢不过的，往往就给小鬼一并带了去，这一辈子就算提前结束。就算抢得过了，这种行为也是搅乱阴阳秩序，会给判官记上一笔，死后直接堕入大不敬之地。对巫师来说，这完全是赌上自己生生世世去换另一个人多几年阳寿的生意，很是不值。本来能起这术的人就少，愿意起的更少，到现在差不多该失传了。”
他顿了顿：“是不是挺讽刺的，青凤是多吉祥多干净的东西，死后却给人用来做这种勾当，还要饮无辜小孩的血。你们凡人平日里供神拜佛，可要是哪个神仙不开眼，荒年里下凡，是不是也能给你们分着吃了？”
裴文德正色道：“我们吃朝廷俸禄的，就是要尽全力避免这种事，要百姓不愁雪天没人送碳，都能平平安安地在家供神拜佛，人生遗憾只是没能大富大贵，没能锦上添花而已。”
鬼面嘲笑了一声：“吃朝廷俸禄的。我活这么些年，在人间天灾没见过多少，可倒是人祸一个接着一个。你知道这里头又有多少祸害是吃朝廷俸禄的？”
裴文德端正地坐着：“当今圣上清理朝政的决心，我父亲相信，我也相信。”
鬼面没再在这上边跟他掰扯：“我倒没听说过有哪个巫师为了寻魂，杀了一城小孩的，这法术得是多么不行啊。我估计连神行决都使不出来吧。”
裴文德：“……”
合着这事他能念叨一辈子。
裴文德略思索了一下：“照你这么说，要杀一城幼童就显得太情绪化了。像是打仗的时候，某些王八蛋会干出屠城的事来。其实并没有什么益处，杀害的都是没有反抗之力的平民，这样使得城中能供应物资的人大量减少不说，还会徒劳地增强对方军队的悲愤之情，引起不顾一切的反扑。以后写到史官手里，也永远是个脏污的痕迹。所以它更像是在显示力量，是复仇，或者纯粹的残忍。”
鬼面一笑：“听起来倒像是我会干的事。”
裴文德在他胳膊上一拍：“胡说什么！”
那一下用了点力气，鬼面微皱了下眉，轻轻握住他手指，算是安抚：“也可能……是某种仪式感。妖灵是大神木生出来的，不管怎么说都算是有几分神格，还是昆仑那种上古神仙养出来的神格，很难相信他会对凡人产生恨意。活了这么多年，如果他想打听，一定能知道缉妖司的运行机制。他不太可能不知道，这样大规模的屠杀，会引起你们的注意……”
鬼面几乎进入自言自语的状态：“他不在乎，如果当时我不在场，只有你们两个凡人，还真不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