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的新年第一日（2）(4)

里面没有回应，但我知道里面有人。她的工作时间绝不会紊乱。
“今天有病人么？”我站在门口问道。里面没有人回答。当然，意料之中。
“今天有病人吗？”我又不厌其烦地敲着。
“有。”
“几个？”
“一个。”
“不多嘛，谁？”
“你。”
“哦，那病人来报道了。”我按下把手推开门。没有锁。很奇怪，她工作很讨厌有人去打扰她，但她几乎很少锁门。
“为什么不锁门？”凯尔希此时密集冷彻的实验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坐在记录台前正看着什么。
“出去还要开锁，浪费时间。”凯尔希头也没回。
我也没打算过去打扰她。她的背后就是手术台和一张折叠的医疗床，我坐在床上。
“下去。有凳子。”
“哦，抱歉。太舒服了。还有你的味道很……”我惯例地想嘴贱两句，但她面前的台灯，不明原因地闪了两下。我自觉地没有把后话说出来。
我从手术台一边搬来一张凳子。就坐在她后面不远处。
就这样，我们彼此沉默着。我知道她不爱交流，更不爱和我交流。留白对于我和其他人而言，是对我宝贵，但对彼此却尴尬的体验。但在于她而言，却自然恰当。只是就此，我不讨厌和她相处。
时间安静地流逝，我看着她白色大褂的背影和幽蓝色的灯光，在冰冷的气息里互相辉衬和呼吸着。她只要一出现在人们的面前，医者那种强烈的洁净与讲究感，在她身上就宛如艺术家的一种气质般，沉默却爆发性地，影响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她的实验室是全密闭的。虽然我知道有换气装置。但我一直都不知道她究竟开过没有。她的实验室永远安静，针落可闻。
“你以前为什么讨厌我？”我闻着实验室里浓烈的药水味，不禁问道。
“因为你盲目果断。”
“现在呢？”
“因为你过分犹豫。”
“矛盾的拿你没法。”我笑着摊手。“你更讨厌哪一个呢？”
“……现在的。”她沉默了一下。
“因为失忆？”
“因为你对于自己的失忆，毫无愧疚。所以失忆也算作一部分。”
“我可以愧疚。但我不想让大家再因为我的愧疚伤心。”
“我为我的愧疚尝试过改变。但现在很好，至少大家觉得我很好。改变让大家得到了心安。”
“大家信任你，那也是你的职责。但我不会，因为我太了解你。你一切所有的作为与选择，以前也好，现在也罢。在我看来，相差无几。”凯尔希拿起手边的笔，在面前的东西上改写着什么。
“你不会知道。但事实就是这样。我很明白，也一如既往地失望。你就像这世界，是非曲直的理所应当。”
“有时候，我不知道你在夸我还是贬谪我。”我伸了个懒腰。
“没有必要。我对你没有评价，因为评价改变不了你。”
“但可以促成。”
“这不是我的工作。”凯尔希从桌子上面的载物板上，拿起一个杯子，但好像是喝完了，所以站起身，走到一边去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