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酒馆(8)

自那日玄石与杨皮互换躯干之后，他俩便整日以对方的身份生活，行为举止虽极力模仿，却也难面面俱到，回乡之后杨地主说自己的儿子变得温文尔雅了。玄石父母则说儿子多了些顽劣之气。转眼已至放榜之日，玄石果然高中正榜第三经魁，杨皮则是落第。此时玄石也不知是喜是悲，心中五味杂陈，情难自已，竟哭了起来。杨财主见杨皮名落孙山，虽是连连叹气，却也并无意外，此刻见儿子嚎啕大哭，竟以为儿子幡然醒悟，心中暗喜，道：“儿啊！你为何大哭呢？”玄石并未理会，只是哭得更大声了。“儿啊！功名再考就是了，浪子回头金不换呐！”杨财主抱住玄石，连连安慰。
此后的一年，玄石整日借酒浇愁，也不甚读书，不经意间，他已经完全活成了杨皮之前的样子，杨财主本在放榜那日对儿子的举动感动不已，现见得儿子又恢复原型，他更加失望了，但也无可奈何，谁让自己仅此一子呢？
再说那杨皮，自幼衣食无忧的他本就对玄石家的境况心怀不满，但他本性不坏，见玄石父母整日辛勤劳作，也是尽自己所能操持家业，加之玄石时不时以自己的身份接济自己，倒也是可以度日。放榜之日得知玄石高中经魁，自然兴奋不已，却也有对玄石有一丝愧疚之情。一月之后，杨皮被朝廷任命为本县县令，走马上任之时，好不风光，那日玄石恰好也去了，他眼神复杂地看着马上的杨皮，不过还是以杨皮的身份对他送了贺礼。杨皮虽说功成名就，但见此情此景，也不免尴尬。
杨皮虽无大才，但本县临近京城，并无兵灾，加之近几年天公作美，也无大旱大涝，因此这一年，杨皮也就做个甩手掌柜，好不舒服。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玄石家中境况也因此得以好转。
……
“这京城还是繁华依旧啊！”京城青龙大街之上，一个青年缓步而行，他时不时打量一下身旁的建筑，发出如此感叹，一袭绸缎白衣，可以看出他是个富家公子。虽然年少，但眼神中转瞬即逝的一丝沧桑也为他增添几分成熟的气息，“醉梦楼，上一次来这里，已是三年前了啊！”青年对着眼前这京中最大的娱乐场所，兀自叹息。不错，此人正是杨皮，不对，是玄石。可能已经习惯了别人叫他杨皮，连他自己都快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玄石此次进京，目的就是参加本届的乡试。尽管生活衣食无忧，但他仍然想通过自己的真才实学求得功名利禄，在荒废了一年之后，他又拿起书本开始研读，发奋图强了两年，他也在杨财主的支持下复至京中赶考。恰逢还有十日开考，他忽然来了兴致，想在这京中逛一逛，这一逛便来到了醉梦楼门口，亦不免睹物思情，想起了当初饮那“千日醉”的旧事，叹息不止。
“闲杂人等速速退让！”远方传来一阵嘶吼，玄石不免转头观望。不多时，只见青龙大街上的行人纷纷退至两侧，中间空旷的道路之上缓缓开过一辆囚车，而那囚车中所坐之人，背后背着一个“斩”字，披头散发，狼狈至极，玄石定睛一看，却发现他也在呆呆的盯着自己，眼中五味杂陈，“这……这不是……？！”玄石再也止不住眼中的泪水，瘫坐在地上，大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