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墓碑上，刻着最后一次告白(3)

“啊？那你来这儿干啥？”
“这里是我奶奶家。”张洛循着模糊的记忆走向居民楼三单元。
“你爷爷和奶奶还搞分居啊，挺前卫。”老瓢摇摇头，跟上去。
—— 04 ——
时间：2008年1月15日
“叫奶奶。”
张洛胸口发闷，鼻腔里充斥着老人身上濒临腐朽的味道，抿住嘴唇，没有做声。
从记事起，张洛从未踏足爷爷的生活空间。他一度认为这样很公平，爷爷不来自己家，自己和父母也从来不去爷爷家，他更没见过亲戚们窃窃私语时提到的“那个奶奶”。
初三这年寒假，父母同时被外派出差，临时又找不到其他亲戚可以托付，爸爸破天荒地给爷爷打了个电话，总算给张洛找到了落脚的地方。
爸爸设置了平衡，然后又亲手打破了它，张洛猜想是“出差”给了爸爸一个提前反悔的机会。
跟着爷爷走进房间时，张洛设想过与“奶奶”相处的各种画面，但当他真切地看到那个缩在沙发上的老妇人时，他愣住了，像是遇到了老师们没讲过的考题。
爷爷很帅，军人的姿态隐去了他的年龄，以至于张洛认为老年人仍旧可以用“美或丑”来评判。但是面前的奶奶，几乎整个人都隐匿在皱纹里，他第一次知道人可以老成这样，对待女同学的那套标准，忽然失去了效用，他拿不准自己应该热情还是冷漠。
奶奶一句话都没说，直视张洛，像是在透过后者看对面的墙。但她的眼睛空洞清澈，很像班里的一位女同学。
爷爷在次卧帮张洛铺好床，叮嘱了一些琐碎事宜，便说晚上有老战友找他喝酒，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不用给他留灯了。
张洛趴在窗户上目送爷爷的背影走远，他本想怀着成人的思虑珍惜这种所剩不多的眺望，可是楼下适时出现的一抹倩影打断了他的老成——娇娇走进了三单元的楼门。
她怎么也住在这儿？要是碰巧遇到的话，一定不能给她好脸色，否则，自己不就和那些发春的男生变成一副德行了。张洛下意识地打起了腹稿。
奶奶对任何话题都没有兴趣，张洛晚上八点搀着奶奶睡下，一夜无话。
清晨，张洛在梦境中觉得床湿了，他触电般爬起来，发现整个床垫像在河里泡过一样。
“我尿床了？”张洛开始发愁，第一次住爷爷家就闹笑话，指不定会被老头子怎么开涮。
滴答。
张洛循声看向天花板，幸好，原来是天花板漏水，不是自己的闸门太松。
有人敲门，估计是楼上住户来道歉，张洛连问都没问，直接开门。
“张洛？原来你家就住我家楼下啊。”
门外站着的，竟然就是娇娇。
张洛头脑一片空白，瞬间将一肚子腹稿忘了个一干二净。
—— 05 ——
时间：2020年2月13日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奶奶早就下葬了，还是个合葬墓，给你爷爷留了位置。”老瓢爬着楼梯，艰难地喘着粗气，哼哧哼哧地问道，“那现在这儿应该是空房子吧，我可不帮你打扫卫生啊。”
“我奶奶是去世了，但这里住的是另一个奶奶。”张洛从第二个信封里掏出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