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城杂记】出逃 一

长柏正好睁开眼睛，何介准备掀被子的手停了下来，本来打算要冲他大喊一声，现下看见长柏空睁着没有视线的眼睛，只是头歪向他站的位置，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让他再睡会儿吧。"长松站在门口朝何介招手。
何介只好踮着脚尖溜出去。
"小柏怎么了？"
"没睡够，不想搭理你呗。"
"不是啊，刚才你没看见，表情很吓人的。你爹打他了？小柏不是挺乖的吗？"
"没人打他，昨晚我们围着火炉聊天儿，我娘问起他在舅舅家的事，他没说几句就哭起来了，怎么都哄不住，一直哭到大半夜……"
"怎么回事啊？"
"心里委屈吧。"长松往屋里看了一眼——"这段时间他开朗了不少，但还是不愿意提他舅舅。"
"我娘说他当时是自己跑到你家的，真的吗？"
"真的，赵二伯当时正吃午饭，就是这里。"长松顺手把赵二伯钟爱的磨盘指给何介看。
"他说小柏径直走到他跟前，像个大人一样问他'这是不是李康成家的粮行？'赵二伯还说，那会儿小柏盯得他心里都有点慌。"长松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何介听他这样说也笑了，有时候小柏忽然严肃是有些吓人。
"他舅舅虐待他？"何介打算确认一下传言的真假。
"小柏没说过，不过能好到哪里去，他姥姥就不是个善茬，她那几个儿子，一个个的也都不知道怎么做的人！"
这年夏天李家突然多了一个儿子，没过多久街坊们又围观了他们的老邻居李康成骂骂咧咧地从家里赶走了几个外乡人。何介听家里人说起过这件事：那个小娃娃是李康成弟弟的儿子，他弟弟当年颇有些情事纠葛，两头亲家闹得很不愉快，李长柏父母双亡，自小由姥姥抚养，但天有不测风云，姥姥突遇意外撒手人寰，几个舅舅又只关心除了这个小娃娃以外的遗产，虽然大舅舅勉强承担下了抚养他的责任，不过能把一个小孩子逼得千里投亲，可见那也不是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