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如春梦了无痕(3)

周围寂静的帷幕缓缓撩起，悄悄地褪去，张鸿心里一暖，默默拉起了父亲的手，一刹那锣鼓声响，杂乱的人声如同倒豆子般铺天盖地迎面扑来。爷爷的手微微有些汗渍，“太热闹啦！”，他大声向儿子叫喊，全身的筋骨松弛了下来，笑容在脸上绽开。
在回家的路上，颠簸的公交车将二人靠的更近，父亲出生询问：
“在外面吃的怎么样啊？”
“还好吧，没有家里做得好。”
“别说了，你都几年没回家了，你还记得家的味道吗？”
张鸿心如刀绞，泪水缓缓从眼角流出。而后转头趴在父亲的肩上，哭的泣不成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知道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但跨越时空阻隔的亲情羁绊，来自记忆深处的温良纯真，还是让他近乎崩溃。
张鸿从未如此想要找个人倾诉，他终于可以把这几十年的压力与憋屈释放出来了。
“我的母亲......她怎么样了？”张鸿忐忑问道。
“她一切都好，身体健康，只是同样也每天牵挂着你啊。唉，转眼就是5年，这日子过得可真快。你现在结婚了吗？”
“......”这让我怎么回答？我怎么知道这个原版张鸿的人生经历？“啊......应该快结了吧。”
“你知道你现在已经43岁了吗？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抱上孙子？”张爷爷有些恨铁不成钢，摇下了车窗。新鲜带着些寒冷的空气涌入车厢。张鸿只得打个马虎眼，应付了事。
回家的一路上，一切过年的场景像《清明上河图》般，在张鸿眼前徐徐展现，这过往的真实此刻竟如此遥远。老人、孩子脸上笑容洋溢，路灯、建筑沿角上挂满了红灯笼，让人不由得期待夜晚时分的张灯结彩。
他们同样也有新年，但是早已丧失了年味，变成了富人阶层彼此炫耀，交际的工具。而对于自己这样的穷人来说，这在三十年前还是一个难得的休息时间，可以享受短暂的亲情。但如今......只剩下了一片冰冷沉寂。
我.....革命的道路还没有成功，我居然远离了还在战斗的同志，我还得赶紧回去啊，这里并不属于我。即使亲情的温暖让人留恋，但我更希望让我的世界里，那些目光冰冷的人们，重现焕发出情感的光彩，重新感受春风的凉爽，重新拾回人类的尊严。
在张爷爷眼中，儿子身上的阴郁低沉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昂扬向上的锐气。
回到张爷爷的四合院，走进一个满是陌生人的房间，张鸿感到了孤立，觉得自己太显眼。他恨不得立马转过身去，跑回街上的汹涌人流中，但父亲就在他身后，他不得不往前走。人们跟他搭话，问东问西毫无逻辑。张鸿心里一团乱麻，分不清面前摇来晃去的面孔，也听不懂人们跟他说些什么。他只好随意敷衍。
蓦地，他瞥见母亲热切而善良的目光，穿过层层人群望着他，那一瞬间，张鸿想穿过整个房间，去给她一个拥抱。而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母亲闪烁的泪光中，有着自己的倒影，那里的自己还年轻;那里的自己，还会为了逃避新年贺词而偷偷地躲进厕所；那里的自己，仍在未知的旅程上蹒跚学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