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如春梦了无痕(2)
无比突兀地,张鸿开口询问道:“你是谁啊?凭什么证明你的身份是我的父亲?”,冰冷沉稳的声音让张爷爷热情的笑容顿时凝固,浑身打了个寒战;他重新浮现出浓浓的疑惑。一阵凉风吹过,喧嚣的商场里,这个角落与之判若阴阳两界。
“滴血认亲啊!张鸿,大过年的搁这儿放屁,拿老子开涮是吧。”张爷爷打破了沉寂,戏谑的笑容再次滑上嘴角。他身状如牛,不由分说拉着张鸿朝着商场后门走去。“跟你说,从这儿穿过去是一条近道,直接通往庙会,今年的春联、福字啥的可都指着这儿啦。”
穿过短暂的黑暗,张爷爷一直在默默观察着自己的儿子。他全身在微微颤抖,似乎每走一步都伴随着一次退缩和抗拒——但他的眼神锐利如箭,始终在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双拳握紧,体内住着一个可能随时会爆发的怪兽。
张爷爷和张鸿逆着照射而来的阳光,步入喧嚣的庙会当中,张鸿不禁抬起手,挡住了直射入眼的阳光,然后一直不放下。儿子此时笼罩着一层说不出口的阴郁不安,想必他在外面打拼这几年,一定遭遇了很多困难与挫折。是事业上遭遇了挫折?还是身体不舒服?我还不知道他结婚了没有......张爷爷不禁想入非非,几次欲开口,却被四周的鼎沸人声打断。
一路上,张爷爷带着笑容,满脸通红,手里攥着布满褶皱的钞票,与商家你一句我一句,争论着批发春联的优惠程度。一个没留神,张鸿突然逆着人流跑了出去,也没跟爷爷打个招呼。张爷爷把快到手的春联放下,转头向他追去。
最终,张鸿停在了一个糖人铺前,把正准备交易的一群家长小孩吓了一跳,正欲出生喝骂这个不知排队礼数的人。张爷爷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代他向人群道歉,一边拉着儿子准备逃离这里。周围人看着这一对父子,摇了摇头。
“我要买个糖人!”
在周围人震惊的目光中,张鸿凝视着糖人,晶莹剔透的一对暗黄小老鼠正在空中嬉戏,看不见的灰尘精灵正在四周舞蹈,急于攀附到粘稠的有机质上,享受这一份甜蜜。
张鸿,一位40多岁的中年人,拿着一个精致的糖人,显得格外违和。“您知道这个......食物是用什么做的吗?”张爷爷连忙道:“那肯定有红糖......还有白糖——也许是冰糖,反正肯定有糖。
”糖.....简单的词汇,触及到了他30年前的记忆,那是一种彩虹色的甜蜜,是童年为数不多的情感温存。张鸿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只有有机生命体才可以与这一切美好产生共鸣,才配得上成为伟大人类情感的载体。
庙会的人越来越多,人潮汹涌没过头顶。他们坐在长凳上,等待人流的疏散。没有一丝声音,突然一切都静止了——整个世界像是重启了,除了一直存在的轻微耳鸣,也许是年纪大了。
从人潮空隙望眼欲穿,先是看到一排灵动的窗花,上面的小老鼠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可以从上面跳下来;也有一群哈哈大笑的稚童,手里握着好不容易求得的糖葫芦,引得没有糖葫芦的同伴可劲儿向着父母哀求;接着出现了一条空线,人潮自发地让除了一条道路,并且不断伸展,一队舞狮子队伍哗然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