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 亚兽族集市1(2)

他把折扇合了，撑在下巴颏上，有些好笑道：“和尚，你就是没有金屋，这也太寒碜了点。我倒是能睡树上，你怎么办？”
裴文德却是一派怡然自得：“这不是留给你发挥吗？小妖，也让凡人开开眼界？”
他伸手在鬼面下巴上一刮，眼里一片细碎的光，是藏不住的温柔神色。
鬼面却忽然说不出话来。眼里也黯淡下去。
这和尚说得不错，就算修为只几百年的妖，也能顺手修好一个院子，可是他不能。
他有深厚修为，有一柄可杀尽天下人的夺魄斧，能聚起黄泉下无边冷意，能让江河翻涌，天地颠倒，却唯独不能让草木生花，不能让寒风乍暖。
他没有红功德，手里的气息只关乎杀戮和破坏，那本该是永恒封在大不敬之地，不见天日的东西。
他走到一旁去：“我不会。”
“真的假的？这么点小法术糊弄糊弄我都不乐意？”
鬼面刚要说什么，就被裴文德拿手指在脑袋上一敲：“还知道拿神行决笑话我，你这三千年也过得挺糊弄吧，我还以为这么老大的蛇妖，连今儿找人都能一手抓过来，不用我劳动官府呢。”
鬼面的声音忽然冷下来：“要随时能寻到一个人，得是那人心甘情愿地把魂引交出来才行，猫有时候认主人，会把魂引连着铃铛一起给了。你和妖怪打交道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吧？”
他看着裴文德，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冒犯了他的陌生人：“你不用费心问这些，那东西我没有，你想要我也给不了。”
裴文德着实有点惊诧，他是怎么从一句闲话得出了这么个匪夷所思的结论。
也着实不知自己是做错了什么，忽然就看了张冷脸。
他摸了摸鼻子：“我管你要这个干什么，这玩意除了捉奸捉得准，还有别的用吗？”
鬼面一愣，被这个逻辑噎得没话说。
裴文德顺势把手搭到他肩上去：“不过要我说，山腰那棵梧桐树你可别再睡了，万物有灵，要是哪天那一位修成了人身，我还真是有点不得劲。”
“……”
裴文德一手揽着他，一遍就在堂前檐柱上摸了一把，意料之中地摸了一手灰，朱红的漆也顺着他手一块块掉下来。
他“啧”了一声，预感这屋子里边恐怕更加不堪入眼，可能已经被蛇鼠蚊虫占据。
再往前就是一棵傍石而生的松树——显然已经长残了。
裴文德上前托了一下，把那垂地的枝杈扶起来，这个事他明明自己就能轻松办到，却不知怎么想的，回头冲鬼面道：“小妖，法术不愿意给我看，搭把手总行吧？”
鬼面没说什么，在他身后伸出手去，托起了一根树杈。这么一来，他整个人都贴近了裴文德，那树枝落到他手上的重量却不比一个笔杆子多多少，他不免有些疑惑地看过来。
裴文德掩耳盗铃地咳嗽两声，一根金线甩过去，把那树杈绑在了檐柱上，他拍了拍手，这树就算修整完毕。
但松树的姿态看着却没怎么好多少，只是从一种丑变成了另一种丑，孰高孰低实在难以分辨。
人皆言世间美物千篇一律，可能造物品味清奇，把心思都用在了千姿百态的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