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7)

沈净默不作声，像戈壁中的一棵白杨树。伫立着,茫然地不知该望向何方。他知道,这是校长给他下的逐客令。不可能拒绝的条约。
“沈老师,你是个聪明人,在那时候我就知道了。”沈峥猛然回过神，看到校长的眼睛,那如蒙上了层灰的眼球,像对刺一样刺在沈峥的视线中。“你应该好好为自己和妹妹的将来考量一下,这只对你们有好处没坏处的。那里的工资待遇和师资力量都比这里好,你们去那里,比留这里更有未来不是吗?但如果作出什么不理智的决定。对不起,沈老师，我觉得这样对我们都没好处。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校长,请给我一段时间回去考虑。”沈峥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当然可以，不过尽量快点,我能体谅你们的难处，也希望你不要让我为难啊！”沈净走到门口时，听到的声音似乎变了样，像是校长的笑声，又像是八哥的啼鸣，还像是野犬的低吠。
天空被阴霾遮蔽，油烟状的阴云粘在空中,将冬日的阳光盖得严严实实。沈峥仰头凝望这片萧然的天空，口中哈出的雾,让眼前愈加模糊。
白昼，消失了。
“榕，我们去别的学校好不好。”晚餐时,我像是饭间闲谈那样说起这件事,眼睛偷偷瞄向榕,观察她的反应。
“为什么。”意料之中的，却又最不想看见的,榕停下手中的筷子，一脸惊异地看着我，那个样子，仿佛是只因我的一句话，就快让世界崩塌了，“是因为那件事吗?”
我点点头，继续夹起盘中温热的菜。
“我不要！我不想转学！“这丫头,在学校发生了那种事,难道还想在那上学吗?我很是不解。但是我第一次见妹妹竟然会如此失态，见我不理会她,一把抓过我的筷子,狠狠砸在地板上。她这么生气地对待我,也是第一次。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世界变了,一切都背逆了我,没人理解我的难处。
“够了！我已经跟校长说好了!下周就转学!”为了避免冗长的争吵,我斩铁截钉地对她吼道。在印象中,我对榕发吼这也是第一次。
“为什么,哥,为什么连你也不理解我.……”榕就站在我跟前,但我不敢抬起头看她的脸，如果我看到哭成泪人的她，我一定会心软的。不,就连现在听着她的哭声，我的心已经碎成一片一片的了。但我除了继续走着眼前所能看到的路外，别无他法。
“哥哥能理解你,但谁又能理解我呢?”我向空气低吟，妹妹抽泣的影子在眼帘不住地晃动。像烛火一样,像学校那些年久失修的电灯一样。心好烦。
妹妹哭了好久，最后没吃一口饭。我吃着碗中的米,像吃着长着刺”的石头。那天的晚餐就这样在不欢的气氛中结束了。
“哥哥,你真的了解你的妹妹吗?”熄灯时,榕在躲在被窝里，消去了几分哭腔的声音像山谷中的绝响,这种遥远的距离感让我顿感不安,又无可奈何。
“别想了。睡觉吧。”我熄灭电灯，反手关上了木门。
我怎么也没想到,那竟成了我与榕最后一次的对话。
转校一周后，榕自杀了，在她的床头留下了一封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