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病室(3)

只有窒息，绝望般的窒息，水入鼻还要吸气的窒息，溺亡还不断吞咽的窒息，掩埋于沙地后挣扎的窒息。
痛苦席卷全身。
只有在人生病的时候，他才会留恋健康时的好。
如果再给我选择一次的机会，就算是背德离德，就算大吵一架，能换取健康，我都会在得知爷爷已经患病的前一秒，停下脚步，纵使父母闹得再欢，再气急败坏，事后受再大责罚，
我也，绝不进门。
“平稳呼吸，慢慢来，不要紧。”
熟悉的温暖又一次落在了我的后背之上，伴随着她轻柔的耳语，暖意又一次试图驱散寒意。
我信任她。
其实从窒息到再来一次，也仅仅只有几秒钟的时间。
但是罗医生不会这样抚我，除了她之外，谁也不会这样抚我。
每一次几秒钟的黑暗，对我来说，便是同这个世界诀别几千年。
但是天依到来之后，这几千年，就有了与我一同承受的人。
所以黑暗不再冰冷，千年纵使漫长，但至少有一个人，能够和我一同度过。
她是我患病时的医生，也是助我走出绝望的友人。
剧烈咳喘之后的我，伴随着满头的淋漓大汗，虚弱的倚靠在雪白的墙上，无力地维持着呼吸，丝毫没有顾忌罩在嘴上的吸氧口罩已经被自己玷污。
天依轻轻捋顺着我的后背，帮我擦去了头上的汗珠，平顺着我颤抖的身子，又帮我摘去了嘴上的吸氧面罩。
“稍微等一下，我帮你换一个。”
“麻……麻烦……”
话就在嘴边，但已经几乎脱力的自己，却连说一句话，都成了一种奢望。
“不会。”她读懂了我。
“我马上回来，稍微等一下。”
说完，她摸了摸我的头，然后退了出去。
艰难地目送她离开了房间之后，我终于还是撑不住眼皮的沉重，放任自己，重新堕入沉眠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能不能在她回来之前醒过来……”
“奇了怪……”
“我不是……”
最讨厌，醒过来的吗？
五
“天依你老实跟我说，罗医生是不是嫌我太麻烦，就把我丢给你了？”
“摩柯你可不能这么说。”
“那为什么在我最虚弱的时候离开了我呢？”
“难道你不认为我的技术比罗医生好，所以在你最虚弱的时候，换我来给你治吗？”
“啊……这样说，好像也对……”
“而且啊，没有任何一个医生会随随便便放弃她的患者，哪怕物资再怎么匮乏，哪怕人们对我们的误解再怎么深，但是医者父母心，在这个特殊的时候，我们视患者为子女，不会轻易放弃哪怕是已经完全失去希望的病人。”
“罗医生她……也是有苦衷的，只是我现在……不方便告诉你……”
护目镜之下的眸子闪烁出碧绿色的光芒，我看着她从未显示出的为难样子，心头并没有那些宅男小说所说的那种责任感，更多的，或许是一种不安，与愧疚。
“你是个好医生。”
“罗医生也是。”
“每一个医生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