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沉积于心底的恨意(3)

一踏入监护室之内，上一刻还在笑的他，此时眼珠里却布满了不容置疑的真切的悲哀。
“接下来是我们欧阳家自己的时间，可以请您们稍稍出去一下么？”
豪门贵户，在临终前总有些不愿意被人听到的事情。监护室内的医护人员听到了他的请求，都识趣地离开了。
偌大的病房，只剩了四个人。
一个躺着的，三个站着的。
躺在床上的人见医护人员退了出去，瞳孔已经收缩，却无法挽留住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近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聪明一世，他大概已经猜到前方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
而领头的男子却早已凑到了病床前，冷淡地笑着，握住了骨瘦如柴，白惨惨的手：“父亲啊，你听到了吗？清赋让我稍微表现得伤感些呐。可我实在想不出，我到底有什么可伤心的。您想想啊，只要您一归西，我就是欧阳家的主人，整个欧阳家就全是我欧阳天野的掌中物了。我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再也不用假装十全十美的乖孩子，再不用看您脸色行事了。更重要的是——”他停顿一下：“我终于可以把潇潇接回家了。您焚尸下葬之日，便是潇潇复我欧阳家大小姐身份之时。”
欧阳天野一点也没在意父亲那双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怨恨的眼睛，兴奋得近乎颤抖的声音：“十年啊，潇潇流落在外整整十年的时间，在这十年，我没能够再见她一面，再听到她说一句话，连偷偷看一眼当年的照片都做不到。一想到又可以和她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而您——将会变成了历史，再也不能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再也不能阻拦我们之间的情意，别说眼泪了，我的笑容都快要遏制不住。”
欧阳秋口中呜咽，突然发了狂似的挣扎着坐起来，双手扼住了欧阳天野的脖子。
欧阳天野动也没有动，只打了个响指，冷冷地看着他。
清赋上前，恭恭敬敬地向欧阳秋行了个礼：“老爷，得罪了。”
他只用了很小的力气，轻轻地推了一把他的肩膀。但对垂死之人，却也似有千斤之重，他直挺挺地躺倒了下去，用手指指着他们三个人，氧气罩中传出微弱的怨恨之音：“你们这群畜生，忘恩负义的白眼……眼……”
终于无力地垂下。
人也不再动了。
“这您可冤枉我们了，您的恩情，我们一刻也未曾忘过呀。”
清赋的脸上带着孩子般天真无邪的笑容，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前。
“您看咯，少爷本还想在您生命的最后一刻好好和您分享一下他的喜悦，甚至还好心好意地请求杜医生，稍稍增多了一点您的药量，为您续片刻性命。难道这世上还能找到比我们更加感恩戴德的人吗？”清赋的手轻轻地滑过那张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的脸：“老爷呐，您一路好走，相信您绝不会孤单的。不是说‘恶人有恶报’，您一定是恶事做多了，才会年纪轻轻就得了不治之症吧。以您生平所作所为，黄泉路上定有些索命的厉鬼啊，怨灵呐什么的等着您，要和他们好好相处哦，别再和活着的时候一样嚣张跋扈了，毕竟到了那里，可就不是您说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