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鸡

第一只鸡
大清早的就出了门，匆忙赶往老家去看望身体不舒服的奶奶。
今天家里要杀鸡。
大伯母从后院里抓出一只肥硕的老母鸡，轻松得很，鸡都胖得跑不动了。奶奶平时对院里的鸡们挺不错，每天都去附近的菜场拣些剩饭来喂食，不管刮风下雨还是烈日当头，给那些本来就在院里四处寻小虫与青菜吃的鸡们加餐。
母鸡被收拾得很干净。大伯母先拿刀给鸡放血，血流净了就下滚水拔毛，然后是剖腹处理内脏，我在边上给她打下手。大伯母做得很认真，鼻尖上的汗落下来也忘记了擦。
母鸡是要炖了给奶奶补身子的。
进了客厅，家里的男人们在讨论医院床位的问题。奶奶脸色恹恹，我坐在她身边问感觉怎么样了，奶奶捂着胸口说气闷，难受；我说是不是昼里暑气入了肺，奶奶摇摇头没有说话，眉皱着，眼角的纹路深刻。
男人们争执的声音大了。原来是离家近的省立医院南区没有床位，所以奶奶病得难受也住不上医院。
“这事情搞的，病急了不等人！”爷爷的嗓门很大，他当过兵，年纪大了气势不减。
大伯劝了一声，“要不送去总院吧。”
“总院人更多，”姑爷无奈，“南区就是个新区都排不上位子，总院估计人都挤着了。”
南区的确是新区，这几年周边拆迁大建设，医院也是配套设施跟着建起来的。
“那就这么等着啊？！”爷爷愤怒了。父亲连忙开口安抚：“爸你别急，我下午再去问问好了。”他想了想，岔开了话题：“妈你不知道，我刚刚从巷口进来，那边已经有工人开始挖路了。”
“哦？真的啊？”奶奶抬起头，紧皱的眉略略松动。
“嗯，那可不吗，正挖着墙，我问他们在干什么，他们讲就是准备修路了。”
“哦……”奶奶长出一口气，“拆得好快。”
家里没人再说话了。
我起身去找哥哥——堂哥，我俩关系挺好。推门到前院他正打电话，可能是郊区的原因，信号不太好，他转悠着找信号。
“怎么来的？”讲完电话他转头问我。
“公交，然后从巷口走来的。”
“哇你从巷口走过来的啊？拆成那样，你爬过来的？我好久不从那走了。”
“我不是不知道么，多久不来了。”想起小巷拆成那样我就后悔，怎么好好的非从那里走了，路都没有，一地的碎砖瓦砾；夏日气盛，深翠的植被疯狂地从两边蔓延，挤得中间的小径越发狭窄，好不容易跳着脚穿过废墟，眼前陡现一排三合板搭建的围墙，抓着脑袋转了半天，最后从拐角的洞里钻过来到家的。
哥哥显然是知道情况的，眨着眼睛笑话我的狼狈。我拿手里的蒲扇摔他，他笑着躲开了，追逐的时候我看见老家门前那一大片挖掘机肆虐过的荒芜平原。
真的要拆了啊。
饭间奶奶没有上桌，说是胸口难受得厉害，躺着歇下了。家里每个人都忧思重重，那只被大伯母精心炖煮过的肥母鸡没人下筷，氤氲的热气在空气中冷却殆尽。
“我上班近比较方便，明天送点水回来吧。”父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