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的预言》第十五章——阶段性完结

狮骑士团的每一任大团长，都是他们光荣的国王。因此乌尔里克二世所背负的将超过同一时刻的任何一位。在他忠诚的属下面前，他不得不忍着剧痛将脊背挺起，用他因年老而脆弱的骨骼支撑那副所有狮骑士中最为华丽也最为沉重的盔甲。
此时，在深夜昏暗的大厅里，他一言不发地坐守在城堡的主座上，像是沉默的雄狮看守着自己的领地。和他衰朽的身躯极不相称的，那双闪烁着野心的双眼从不熄灭，反而在这深沉的夜色中变得更为灼人。多少年的争斗让他从里到外都变成了一个战士，而在这场他的战争中，他知道自己将要赢下这场战斗：他不允许自己在这时进行更多的休息。
“所以，”他呢喃着，接着将声音响亮地放出，“孩子，出来吧。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想不论地位或是年龄，我都有这样的资格——出来吧！
洛萨从长廊中走出，手足无措的他一时间忘记了之前花费相当努力才记住的诸多规矩，只能略显笨拙地单膝跪地，“我能为您做什么，陛下。”他不无慌乱地问道。
“替我分担这个晚上等待的煎熬，希望我还没有衰老到让你不耐烦的地步，爵士。”国王想微笑来缓解他的紧张，但是他感觉疲惫地笑不出来，“我两天前派出的信使如今应当返还，如果那个聪明的小畜生能逃过大鹰的追捕。它将为我带来西线的情报，我们的命运也将就此揭晓了。为我们祈祷，但愿我们的远征不会是一场徒劳。”
“允许我故作深沉，陛下，但是，须知，只用结果判定当初的选择是太过武断的做法，即使我们又一次中了那个可怕敌人的圈套，但那是我们的决定是为了主动求取胜利，而那样的做法在我看来才称得上勇敢和荣耀。”
“所以，那一天，你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才带着东倒西歪（请原谅）的新兵来到了白鹿堡吗，我的孩子。”
“是的，因为尽管希望渺微，但存在成功可能的尝试就不算是鲁莽之举。”
“希望终归是在年轻人身上。”国王缓缓说道，突然眼中的光芒更炽热了几分，“爵士，你觉得哪一位王子更值得你的追随？哪一位王子更称得上王国的希望呢？阿尔瑞斯勇猛过人，雷厉风行，在狮骑士团已经树立了极大的威望；卡尔瑞斯则称得上成熟稳重。说说看，爵士！”
“不幸的是，陛下，我没能与其中任何一位有足够的交往，所以我的发言将是武断而不公正的。”洛萨终于想起了一点点伊奥尔德教给他的东西。“我效忠于您，您的决定便是我会追随的决定。”
“好的。”国王简单地评价道。
气氛令人尴尬地沉静下来，洛萨反复摩挲着他新剑的剑鞘，等待着。良久，国王仍然不发一言，这时洛萨才明白过来，正如国王所说，他在等待着。洛萨的手心已经微微出汗，果然，这样的等待算是一种煎熬。他鼓起勇气抬起了头，发现他发自内心崇拜的那个老人几乎睡着了，疲惫终于击败了这个战斗一生的战士。他原先挺直的身躯失去了意识的支撑而重新变得佝偻；他的白色长发披散开来，看起来覆满了严霜。
洛萨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那就是眼前的国王已经死去了。这场战争无论胜负与否，他的健康几乎已经不能挽回。这是多少圣歌和药草都不能救治的痛苦，而这痛苦便是凡人终归一死的宿命。无论是王侯的宫殿还是贫民的茅屋，死亡从不忘记光顾。死亡又何止夺去生命，哪怕是在诗歌里传唱的荣耀和英勇，又何尝不会迎来它的死亡。没有什么会剩下，没有什么值得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