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瑶】黄粱梦

1.可怜身是眼中人
明月高悬，冷冷的照着云深不知处，亥时已过，雾气弥漫在屋舍间，想必又要有一场大雨。月光透过寒室的窗在榻前洒了一地，不知为何却是淡淡的蓝色。檐下风吹玉振，如同春日冰解，泠泠一响。
“我愿意的！”
蓝曦臣猛然做起，伸出的手无力落下，什么也没抓住，什么都不会抓住。
蓝涣呆坐了片刻，胸中一阵钝痛。不似内伤那般疼得鲜明，提醒他内脏骨骼的不对劲，只是闷闷得疼，心肺缓缓紧缩，让他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
终归是睡不着了，他只着了中衣走到窗前。窗户没有合上，隐约可见屋外的竹林回廊，再远处都溶在了雾中，似水墨晕染，看不真切。蓝涣就立在夜风里，身上的薄汗干了，皮肤微微战栗，令他清醒不少。
几日前几个家族齐聚清河，总论金光瑶一事中各家各人的功过是非。
姑苏蓝氏居首功，云梦江氏次之，清河聂氏再次之，其余几个世家叽叽喳喳，非要分个我高你低不可。兰陵金氏虽然出了个金光瑶，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前几日江宗主还拎着紫电在金麟台上走了一圈，实在得罪不起，只好揪了几个金光瑶的亲信出来问罪作罢。秣陵苏氏无根无基，纵使新任家主把苏涉骂得一塌糊涂，禽兽不如，也免不了仙门百家的责难，门中势力分崩离析。
蓝曦臣会上神色恹恹，不时为蓝家应答几句罢了。他们的目的他很清楚，无非是权势利益四字，温氏覆灭时如此，金光瑶身败名裂时亦如是。他是蓝氏宗主，来到此处是为了蓝家，他只觉得这些人吵闹。
“若非蓝宗主手刃贼人，怕这竖子又有转圜之望。”
清河的水倒是比姑苏的凛冽，沏茶别有风味。蓝涣盯着茶杯走神，听到有人提到自己，便应了一声。
诸位家主也开始纷纷应和起来，金光瑶贼心不死，蓝宗主当场将其诛杀，只是痛失佩剑，实在可惜。
在一片称赞叹息声中，蓝涣突然觉得有些头痛。
聂怀桑作为东道主，瞥到蓝宗主的不耐烦，轻摇折扇将话题引开了。江澄瞧着他们二人作为冷笑一声，鬓边闪耀几根银丝，衬得人愈发孤傲。
往日里这些应酬周旋在仙门百家中的活计都是阿瑶来做，别的尚且不论，就说他这么多年来事事妥帖，众口称赞，还真是难为他了。蓝曦臣扶着窗楹又叹了口气。
今天白日里送来一个卷轴，不知是哪个爱好打算盘记账的世家把不净世里敲定的功过都记录下来，分送到仙门百家。
蓝曦臣展开卷轴，第一句便是“蓝氏宗主泽芜君于观音庙手刃贼首金光瑶，首功。”
大功臣泽芜君狠狠地把卷轴拍到了案几上，手背甚至爆起了青筋。他突然头疼的紧，眼前发黑，后面的几卷公文竹简也再没有读下去。
今日的公文没有批完，明日的又要来了，更何况自观音庙一事后，自己精力大不如前，常常分神，累下一大堆公事来。明天自己便能大好吗？
他心中烦闷，想用裂冰吹奏一曲，可蓝氏家规在此，他身为一家之长，怎可因为一己之私叨扰整个云深不知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