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东风一梦遥·闯关东
硬座车厢里人头攒动,行李架被大包小包塞得满满当当,座位、茶桌甚至过道都挤满了人。蓬乱的头发、菜色的脸、空洞的眼神随着从车窗射进来的明暗不一的光线有规律地变换着色彩。鲁思源坐在洗漱间的洗手池上打盹。列车每“哐当”一下,他的头就随着摆动一下。他的脸有些苍白,衬托得浓眉更加漆黑,宽宽的额头上有些细汗,嘴唇有些干裂。
鲁思源梦到了铺天盖地的蝗虫,黑压压遮蔽了晴空的太阳。只一袋烟的功夫,蝗虫飞走,地里的庄稼被洗劫得只剩下光杆儿。村民惊恐、愤怒,悲伤得捶胸顿足。可是毫无办法。一季庄稼马上就要收到粮囤,却眼睁睁地成了蝗虫的美味!饿,肚子咕噜噜地叫,肠胃空虚了一阵之后,就是疼。他极不舒服,皱了皱眉,动了一下耷拉在地上的两条腿,想找个舒服的姿势接着睡。
“老哥,挪挪,俺洗把脸。”鲁思源又皱了皱眉,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说话的人。平头顶,小脑袋,圆圆的小眼睛双眼皮儿,棕色皮肤,加上164cm左右的个儿头,怎么看怎么像枚山核桃。鲁思源站到地上,像苞米杆儿一样笔直,比“山核桃”高出一大截。“山核桃”羞赧地笑了一下,然后开始洗脸。
鲁思源用手把着车门把手,看着“山核桃”:“你从哪里上车?”“济南。”“上哪里去?”“黑龙江。” “咱们一道啊!我,鲁思源。”“山核桃”把湿乎乎的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握住了鲁思源伸过来的手:“我,祝立才。今年26。”“我,27,长你一岁。祝老弟,为啥去北大荒啊?”“家里遭灾,涨大水,把庄稼都淹了。一开始天天吃地瓜干喝稀粥,后来连这也供应不上了。大人孩子饿得直打晃。村里很多人都出来找活路。听说东北地多人少,去那里碰碰运气。”“老弟成家了吧?”“成家了。俺妈和媳妇儿都在家里。还有一个儿子。来的时候他们都不让。听人说,东北冬天能冻死人,撒泡尿都能冻成条。狼比人还多,人做好了饭,狼就蹲在门口等着吃。不给它吃饭,它就要吃人。可人总要找条活路呀!不能在家里等着饿死呀!”
周围几个人听到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也都凑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唠起了家常。这趟列车有三分之一的旅客是到关外谋生的。
火车运行第三天,鲁思源、祝立才和一群闯关东的青年望着松花江望着宽阔的松嫩平原,一时间,新奇、兴奋的心情被茫然无措所替代。有一个瘦猴一样的男人提议,去安达,那里有他的表姐在农村种地。后来,人们才知道这个人叫李善仁。他的提议在人群中点亮了一盏灯,人们又满怀希望了。
他们在肥沃的黑土地洒下汗水,得到了收获:绿油油的小麦,金灿灿的谷穗,红彤彤的高粱,黄橙橙的玉米。填饱了肚子,他们有使不完的劲儿。有了精壮的男人耕耘,北大荒渐渐变成了北大仓!东北庄稼一年一熟,有很多空闲的时间。他们在农闲的时候到野地里抓兔子套狍子,隔三差五地改善伙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