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炎药(2)

火车进入隧道的时候，我的眼皮又开始打架了，但当我放弃挣扎决定打个小盹儿的时候又发现自己怎么也睡不着。我摸摸下颌，扁桃体肿的像一颗鸡蛋，咽口水都会隐隐作痛。于是我从包里拿出消炎药，准备再吃两粒。其实距上次服药还不到两个小时，远没到再次服药的时间，但我还是取了两粒投进嘴里。独自生活的时间里，我格外注意药物的时效性，不管多好的药都不能完全治疗你的疾病，说到底，它只能解一时之急。炎症困扰我时，就吃两片消炎药使之得以缓解，但若想使炎症永不再犯，则需要审视自己的生活习惯。改变生活太难，但缓解这样的小炎症却很简单。
我看着身边熟睡的男人，突然很是羡慕。我看了看躺在小桌板上的手表，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到站了。困意几乎要把我吞噬，但我知道不管我再怎么尝试，我终归是睡不着，下车时反而会更加昏沉。于是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迈过身边还在睡着的男人的腿，走出座位。
走向洗手间的过程中，我努力保持着平衡，以不让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栽倒在地。我关上洗手间的门，上了锁，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那片薄雾笼罩的田野浮现在我眼前。
薄雾笼罩的田野出现在我眼前一瞬间，我忘记自己为什么要去看她了。两个月前，她告诉我她认识了一个男孩，喜欢滑板、牛仔裤，又瘦又帅气。她说她好久没见过这样充满阳光的的男生了。他约她出去吃饭，晚上十点还没有回来。我警告她：“他可能在追求你。”但她总是坚定地否认，说她看得出来，并且对于这样的事情会有分寸，我只好告诉自己不会有问题。但之后的一段时间里 ，我明显地感觉到事情正在朝不受我控制的方向走去。她开始变得冷漠，并频繁地抱怨我与她两个城市之间的距离，“我抱不到你。”她一次次这样说。我告诉她我无能为力，当下我们只能忍受这样的生活，但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她的谎言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我一整天都没有联系到她。她深夜才回了我的消息，我问她一整天都在干嘛，她明显有些不耐烦，说她只是在重复同样的生活。我追问她，她终于忍不住了，告诉我那个男孩晚上和她散步，在路上，他告诉她他很爱她。她起初很控制，告诉他我与她之间的事情。“我试图告诉他我很爱你，但我发现这太难了。”她说，“我不爱你了。”在安静的小路上，他们接了吻，并发誓要任由生活变得不可预知。我问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说她一直想问我同样的问题。那晚我们说了很多，但具体的内容我已经忘记并且不想再回忆，唯一能确定的是我和她之间已经不存在任何可以称之为爱的东西。
那之后的两个月里，我无数次从回忆里翻阅我和她从前甜蜜的时光，但越发感觉一切都很不真实。我开始酗酒，变得不爱说话，试图将世界浓缩于我自己，对于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选择不闻不问，说到底，我不想再接受失望。
我凝视着镜中自己的脸，肿胀的扁桃体使我的一半脸看起来很不自然，我用手指轻轻碰了下那里，脸上立即布满麻木的痛感。列车开始减速，我打开厕所的门，发现车厢里已经站满了提着行李准备下车的人。我挤进人群，跨过狭长过道间的一个个行李箱，穿梭在向前涌动的人群间，感觉自己像一条夜溯的鲑鱼。就这样，我顶着晕乎乎的脑袋，逆着拥挤的人群走回我的座位。那个男人还在睡觉，身体陷在座位里，两条腿横在前边，睡得那么熟。我的全部行李都在我座位下的书包里，为了不惊动他的睡眠，我扶着座椅靠背俯身从座位下拿起书包，慢慢从他面前提过，与他没有丝毫的碰触，完美得堪称一项精细的机械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