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擀面杖,击碎了一个“变态”的梦想(下)(4)
陈嘉裕知道,这是一种高阶的写作技巧,写作者将自己的心境揉碎了,其实整个世界都是自己。
“一切事物都被这无形的压强笼罩着,有种难言的迟滞感。”
“潮水像泼墨一样不停袭击着苍白的沙滩,潮水退去的时候,沙滩被染成一片浓郁的黑色。黑色是贪婪的颜色,它吞噬一切。”
怎样的人才会将海浪比喻为泼墨呢?蓝色的海浪,金色的沙滩,在他的眼里只是一片没有生气的漆黑与苍白。一股无形的压强笼罩在他的世界,让一切都显得迟滞。
用这种方法对比起来,反倒是受害者的心境有些奇怪。在作者的笔下,四个受害者的心理描写用的是一套模式,就像是四个复制粘贴的纸片人,四个符号。
所以只有这种可能了:这封信是舞男写的,他亲自接触过这四个女孩,他知道当时的情景。但他压根不关注对方的内心,他的眼里只能看见自己,看见那黑色的海浪和苍白的沙滩。只有这样,才能写出这份真实又虚假的材料。
但舞男为什么要检举自己?如果是他写的话,模仿犯又是谁?陈嘉裕思考着,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画面。那个女孩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抛去一切不可能的结果,剩下的那一个可能性,即使再骇人听闻,它也是真相。”
陈嘉裕感到一阵恶寒,他必须确认自己心中这个天方夜谭般的推测。
—— 07 ——
这台网购的新音响有16个扬声器,一套回音壁。胡克花了一天,把音响组装完毕。他拉上窗帘,关上窗户,将线插入音响接口。
他试着用脚尖踩了踩地板,这片杉木地板是前两天找装修公司换的,裸足踩在上面,就像踩着一片冰冷的丝绸。地板下面装了专业的弹簧,跳起来的时候,会传来美妙的回弹。
16个扬声器一同奏鸣,响起的是那首著名的探戈舞曲《一步之遥》。
他右手抚胸,鞠了个躬,单脚踮地,旋了个圈儿。空气中有他不存在的舞伴,他舞蹈起来。
胡克从未学过跳舞,但他熟谙这些舞步,就像他曾经跳过一万遍。多巴胺快速地分泌着,这令他感到无比的愉悦。他旋转,跳跃,他闭上眼。
忽然,他脚下一软,随即而来的是从右脚踝处传来的疼痛。巨大的挫败感汹涌袭来,他跪倒在地上,用力捶打着地板。他拍过CT,医生说他的脚踝健康得就像一个二十岁的小伙,但它每次都会用疼痛制止他,当他尝试跳舞。
他用双肘撑住地面,记忆从深处钻出来。
闷热的夏天,他被父亲锁在家里,姐姐们在外面玩闹。父亲不允许他和女孩一起玩耍,这会让他变成阴阳人,父亲说。
但他是多么羡慕女孩的生活啊,那些漂亮的长发、芭比娃娃······他悄悄地收藏着姐姐们丢弃的玩具,他的抽屉里躺着许多五颜六色的发卡。每次被父亲发现,他都像一头暴怒的雄狮,用能拿到的一切东西揍他。
父亲是个木匠,他有一把锋利的锯子。父亲说,如果他变成阴阳人,他就用这把锯子杀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