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体夜店10年:一种正在消失的京城夜生活|真实故事
没见识过工体夜店,你无权谈论北京的夜生活。
“工体”是夜店、酒吧扎堆的北京工人体育场的简称。之所以名声在外,除了是国安队主场之外,可能正是这样的效应所致。多年来,工体区域究竟有多少夜店,仿佛卢沟桥的石狮子一样没有确数。
十年前,无论喜欢不喜欢,年轻人只要身在北京,愿望清单里都会有这么一个必选项。
小县城出身的阿迪在京城夜生活方面是绝对的资深大拿。他在工体夜店圈子混迹多年。一开始是尝鲜来工体玩耍。从老家县城散发着恶臭的土嗨夜店脱身,见识蜚声华夏的工体,正是他二十出头时的执念。玩了几趟,竟然起念干脆留在这里工作。这一干,就是十年。
十年前正是工体的极盛期:国安的球迷、夜店的豪客、驻场的美女、招摇过市的超跑、红唇黑丝大蜜、街边的烧烤脏摊儿…乌泱泱闹哄哄氤氲蒸腾的氛围令人神往。那时候夜店生意是真得好。绕着工体一圈,北门有两大脱单许愿寺院——密克寺(MIX)与维克寺(VICS)。工体西路这边则有Babyface、美丽会、唐会等十几家大小不一、装修各异的舞场。总之,那年头在工体经营夜店,除非运气真差,很少有赔本的。因为成功地形成了商圈,甚至有一家不起眼的话剧场“笑工厂”也凑热闹挤了进来。
阿迪刚入行时在Babyface当服务员,每月光小费就能拿几千,加上酒水抽成和固定底薪,刚二十出头的单身汉在北京过得挺滋润。那时候一般的外企白领的收入都不如他。
“每晚都有中年大叔来跳狗熊掰棒子舞。外企员工下了班也喜欢来。”
阿迪十年前对“中年大叔”格外巴结。那年头的中年人主力是60后70后。这些人在经济高速增长环境下事业有成、舍得花钱。他乐意伺候,抽成和小费主要从大叔身上挣。他们爱面子,只要阿迪蹲下用湿巾给客人擦皮鞋、站身后给捏捏肩膀,一二百的小费只是寻常事。遇到喜欢摆阔的客人,更浮夸的甜头都能尝到。某个客人曾拎了一袋刚上市的诺基亚新手机分给朋友,剩下几部直接留给阿迪当小费。
在夜店里,大叔们还有个作用,只要他们敢于在舞池里扭动大腹便便的躯体,其他人再怎么扭都不算难看了。阿迪记忆中,那时候大家对音乐没什么挑剔,浩室、电音都无所谓,DJ和MC的概念才刚刚引入。偶尔店方会宣扬请来了“国际百大DJ”为大家打碟。但是否真的“百大”其实无人关心与求证。大部分人想象、回顾、模仿着电影里看到的动作、或者舞池里其他人的舞姿瞎扭。
他私底下把客人们的舞姿分成了几个流派:顾影自怜派、摇头摆尾派、大秧歌派甚至羊癫疯派。那么多年,客人们的舞姿几乎无一例外,也毫无长进。
“羊癫疯派是会被当场扔出去的。你的肢体不能频繁骚扰其他客人。”
阿迪多次目睹甚至帮忙把犯规的客人扔出门外。185以上的高壮保安们动作粗暴,一人搂腰一人卡脖子,像扔一袋面粉一样。每当这种时候阿迪都会暗骂他们一句“活该”!而摇头摆尾派也会因为某种嫌疑被保安警告,不听劝的同样会沦为一袋面粉。工体夜店的保安干活儿从不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