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会计师事务所沉浮录:我在普华永道数羊的那些年|真实故事(2)
经理Kevin,早上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就拿起各种底稿,或是啧啧称赞,或是长吁短叹。周围一圈小朋友的心情也随之起伏不定。
“啧啧”与“唉”在头几年伴随着阿妥从小朋友熬成了高级审计员。这意味着,他会经常撞上IPO上市项目,面对的压力更是巨大。 “日出而作、日出而息”,时常太阳升起时,才可以请半天病假回家补觉。二十四小时往死里连轴转,轴都给转得冒烟了。但是不管怎样,偌大的中国,能直接为企业IPO服务的人毕竟凤毛麟角。他觉得这是一种“殊遇”。
那年月,IPO项目意味着能不计成本地出差,住豪华酒店、随意打车,像传说中的空中飞人一样,拖着拉杆箱、拎着死沉的电脑包在客户现场、证监会、银行之间频繁穿梭。
“这种工作强度,航司、酒店的金卡、VIP几年功夫就到手了。”
固然客户现场往往是嘈杂的工厂车间、荒郊野外的矿石堆场,另有场合不由分说地告诉你:这事很高端,周围人很高端,你最好也认真点。
每当周围环绕着保荐人、证券律师、承销商,作为审计师,阿妥必须竭力打起十二分精神。与同样拿钱较少的财经公关不同,审计分钱虽然少,执行的功能、承担的风险却极为重要。与其他专业人士济济一堂时,气场决不能输。
拿下注册会计师资质后不久,某一次在金融街某间会议室里,一屋子高端人士、企业代表,肃穆地围观阿妥给补充文件盖章。那种洋溢着旺盛的事业荷尔蒙的场景,几乎是专业人士能够想象到的最经典、最有象征性的场景之一:
“这才叫工作!” 阿妥不禁连连暗叹:“这种场景太硬核了!自己太重要了!感觉人生又一次达到了高潮!”
这个阶段,阿妥最喜欢的地方有两处:一个是写字楼外的吸烟点,可以借着烟和同事从高压环境中抽离几分钟,抬头眺望建设中、逐渐合拢的央视大楼,目睹这座城市的飞速变化;另一个则是办公室里的厕所隔间。门一关,领带一松,脑袋一耷拉,能眯一会儿是一会儿。毕竟再难受再困,趴在工位上睡觉也是大忌。若被上级看到,年底的“小黑会”上会被打低分,导致晋升无门,甚至直接走人。
不过,这些灵与肉的考验,在阿妥看来很值得。那个阶段,四大所普通员工过万的平均月薪,远高于北京上海3000左右的平均水准。金字招牌让他出门在外、待人接物多了几分优越感。
当年赶上次贷危机,很多金融机构倒闭裁员,而作为金融辅业的审计受到冲击反而不大。毕竟,企业破产清算也要他们出马。
在某个周末的轰趴上,阿妥遇见一位世界著名投资银行“雷曼兄弟”倒闭后黯然回国的失业者。假模假式地互相了解情况后,雷曼失业者不无尴尬地说:
“还是审计工作稳定啊。雷曼破产,清算还能赚一笔。”
这样的对话,让阿妥产生了一丝快感。他有种感觉,整个金融圈子里,审计员也许拿得最少,却是最不可替代的。
吃这碗饭,还有些当今年轻人已觉得不足挂齿的小确幸。但在十年前,国内能提供“小确幸”的公司屈指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