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圣诞贺文/织太】烛烬(4)

年轻时的太宰治其实不是一个很容易就对旧事释怀的男人，虽然看上去一副让人恨不得打他的轻佻样子，但是对痛苦却记得比谁都清楚。不管是自己遭受过的还是自己曾目睹他人遭受过的，他始终笔笔清晰地记在他那个过分精明的脑子里，就记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时时刻刻回想起，再看着自己的伤口破裂流脓，永远不能愈合。
“啊——本来还说要和太宰君一起庆祝圣诞节的——”未来君临整个横滨黑暗之所的男人撑着头看着少年离去的方向，半真半假地感叹。
“——是不是，我亲爱的爱丽丝酱？”
太宰治对“圣诞”的最初印象来自于他曾经的老师森鸥外，而且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这直接导致了，他在他前二十年的人生里一直对这个节日喜欢不起来。什么圣诞老人，什么装在袜子里的礼物，借这个由头玩点小手段哄哄女孩子和他殉情还可以，对于他自己而言那就是过于可笑了。他的世界里浸着的只能是泼天的灰，与那张扬耀眼的红色丝毫不能建立联系。
哪怕是他后来遇见织田作、遇见安吾，几个大男人也没有什么少女心思庆祝圣诞节。后来陆陆续续发生了很多事情，最后他与织田作成功出逃又进入武装侦探社，他才正经过了自己人生里第一个圣诞节。
记忆翻涌奔腾似海，又如藤蔓将他层层攀裹。他闭了闭眼，抬手捏住织田作之助的衣角。他不习惯展露自己的胆怯，哪怕是在自己相伴相识二十年之久的恋人那里。仿佛只要他一露怯就会被人厌恶，仿佛只要真正的情感流露就会被人抛弃——他兵荒马乱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带来的伤口太大，用了四十年的时间都不能完全治愈。
织田作之助没有经历过他经历过的，却意外地能感同身受。他到底年长几岁，有些事情反而比那个更聪明的人看得透彻。他腾出那只打伞的手，握住了太宰治捏着他衣角的手，安抚性地摩挲了一下他发凉的指尖。太宰治蓦地一惊，旋即低低笑了一声伸开手，与他十指交握。
手掌垂落在身侧的瞬间，一直梗在他心口的东西仿佛也随之落下。深蓝的天幕下晶莹的雪片缓缓落下，雪白如锦缎般向着视野尽头自由自在铺展而去，在路灯照耀下灿灿生光。
武装侦探社分社此时已是灯火通明，现任社长中岛敦在厨房忙碌，社长夫人泉镜花在一旁打着下手。国木田独步在办公区指挥着几个相对而言年轻力壮（……）的小辈装饰派对用的花环和彩带，继承了爸爸天赋的国木田春夫正带着仨小孩（实际上不小了，两个都十几岁了）在窗户上贴着麋鹿头像和圣诞帽。与谢野晶子坐在一边数落偷吃了大半零食的江户川乱步（“这是给百合酱买的！你多大了！”）。
“啊，多谢了，太宰先生，织田先生。”中岛敦听见开门的声音从厨房一溜烟跑了出来，接过他们手上的东西后又一溜烟跑了回去，仿佛不愿在客厅多停留一秒钟也不愿朝那边的沙发瞟一眼。
这也难怪，人称“新双黑”的组合虽然在二十年里历经大大小小几十场战斗，自家夫人还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他俩私交依旧极差是有目共睹。
正如那边已经开怼的前代双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