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柱骨(3)

经常来看玧智的猫不见了。就是我第一次见到玧智时她正在投喂的那只浑身脏兮兮的小猫。玧智从制服裙口袋里茫然地抓住一大把小鱼干，望着眼前一张张陌生的脸不知道该怎么做好。只好收起来，转身来对我说：“我想看看那个视频。”
我没有回答。其实是不想找出来给玧智看的。只是闵玧智重复第二遍的时候，我突然记起来没有什么可以妨碍玧智的。她想要喂猫就会逃课，想要把自己和其他庸俗又无聊的女孩子区别开来时就去跳厉害的舞，我早就该知道拎着一袋小鱼干和抓着一本伍尔夫的女孩子活在阴影里和站在太阳底下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因为玧智无所畏惧地对我说：“我想要看看那个我。”她的眼睛总是很亮，映照着周遭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寂静无聊。
我们一起坐下来，像第一天见面时那样，天空急速变得血红的时候我们的影子彼此纠缠在一起，从上方远远地看去，本就是两束生命溶于一体。玧智认真地看完了这个视频，她指着那个染着薄荷绿发色的男人说：“这就是我哥哥。”
我点点头。玧智把手机还给我，美丽的脸上没出现一丝裂痕，她无所谓地笑笑，说：“以前不知道吧。”
我说：“是的。”这句话是假的。
“现在知道了也不晚呀，我哥哥这个人很招女孩子喜欢的，你喜欢他吗？”已经站起来拍掉衣服上灰尘的玧智突然低下头凑近我，呼吸渗透间我甚至都能揣测她浓密的睫毛以垂阖的姿势到底是不是要起飞，我发现玧智的皮肤真的好白，在阳光下又闪闪发亮直至透明，只有浮现出青白的血管在隐隐彰显她的存在。
我顿了顿，小声说：“我更喜欢玧智啦。”这句话是真的。
玧智直起身，眼睛揶揄地眯起来，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要取笑我：“真的吗？”
我说：“真的。”
闵玧智大笑着拍手。
“我不喜欢别人骗我。”她用笑的声音嘲讽自己，“不过相比较哥哥来说，我也更喜欢我自己啦。”
我在商业广场上看到玧智，她正在练习滑板。她之前跳舞的时候就告诉我她很想学滑板，去刷街，在板身上漆上属于自己的涂鸦，贴很多亮闪闪的反光条，看起来就很浮夸。我说我支持你，闵玧智看我一眼，得意地笑起来：你必须支持我啊。
那时我已经偷走了闵玧智所有的美工刀。她藏在制服口袋里的，藏在书包夹层里的，藏在她经常携带的书本里的，甚至躲在衣袖深处的刀片都趁她一个人闭眼睡觉时被我偷偷搜出来打包好沉在一条没有月色的河水里了。聪明的玧智醒来就会发现我抢走了她制造痛苦的工具，气得破口大骂，而我也总是笑着塞给她一块方糖，奶油味的。在闵玧智说她不想跳舞的那天，她主动给我跳了一支从来没有人看过的舞，她扬起头的模样也像一只天鹅被拧断了脖子。跳完之后她就笑眯眯地说，她以后不会跳舞了。我问，那你要做什么呢。她说没有想好，但一定是要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我有留意到她说这话时总是忧郁地望着远方。眼睛低沉地眯起来，看起来很没精神的样子。可我不在意这个的，只要忧郁不在她的手腕上遗留下羽根，我不会在意玧智要做什么事。她留给我的是站起来的力量，而并非是仰望星星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