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 品(5)

麦尔斯先生左手抓着男孩的手腕，右手轻轻翻了几个圆圈，又不停地微微颤抖起来。
只听阵阵狂风呼啸，男孩此时的面孔已经被吓得毫无血色。他的目光落在巨大枯木的枝干上，原本空空荡荡的枝干上吊满了孩童的尸体，而自己头顶正上方，一个被长发盖住脸的女孩手里死死攥着一个断了头的布娃娃。
麦尔斯嘴里发出根本无法辨识的声音，那些语言和词汇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令人难以想象那会是从人类的咽喉中发出的声音。而回应那令人恐惧又让人作呕的声音的，是一种直击心灵的恐怖之声，那不会是任何一种动物的声音，确切说，那不会是任何一种存在于“自然界”里的声音，那贪婪又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时断时续，直到最后，男孩才发现那声音就来自这颗枯萎了的巨大树干深处，那树皮的龟裂之处就仿佛一张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
麦尔斯重新戴上了兜帽，毕恭毕敬地跪在了地上，伸出双手举过头顶，头颅垂下，嘴里祈祷着什么。继而，周围的黑影里走出几个人，拖着完全麻木了的男孩来到树下。
黑影们把毫无反抗的男孩钉在了枯木之上。
男孩的意识依然清醒着，可身体却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身边的黑影递给麦尔斯一把刻着符咒的匕首。
匕首划过男孩细嫩的肌肤，切开了孩子的手腕，涓涓的鲜血滚涌出来，那血液滴洒在那拥有生命一般的匕首上，被贪婪地吸吮着。
麦尔斯用吸满鲜血的匕首在地上画了一个符咒，抑或是什么法阵。他边画边祈祷着什么神明的回应，他相信，神一定会了解自己收集这些祭品的不易，自己虔诚的信念一定会换来神明的恩赐，他的付出将会换来主人的欢心，所有的一切都将在今夜得到证明。
男孩痛苦地抽泣着，无助地一遍又一遍地向圣光祈祷，祈祷圣光的拯救。眼前摇晃着的黑影让他一阵阵恍惚，也许是失血过多，也许是恐惧过度，在几秒钟的时间里他这短短的一生在眼前不断地翻现——妹妹，那可怜的妹妹。
绝望，憎恨，痛苦，在这小小的驱壳里剧烈激荡。
孤儿院护工们鄙夷嘲弄的脸……
埃文修士那充满欲望的脸……
米尔德修士那老谋深算的脸……
还有麦尔斯先生那虚伪罪恶的脸……
那一张张的面孔在男孩脑海中盘旋，直到黑暗中出现一个恐怖之极的画面——几十只巨大的软体触须从自己的身体里飞出将那一张张面孔撕得粉碎。而自己最终融化在一团肉泥之中不断翻滚、升腾，无数只眼睛在那滩血肉组成的团块里开合。
此刻的男孩在心底里开始向所有愿意给予他帮助的神明祈祷，愿以任何代价为祭品，换得任何神明的帮助。
麦尔斯口中不再念叨那不祥的咒语，周围的黑影们渐渐开始躁动不安。
麦尔斯最后一次放下了自己的兜帽，站到了法阵之中。
黑影们贪婪地拥了上来，每个人都手拉着手绕着麦尔斯和枯木慢慢转着圈，嘴里重复着一句没人听得懂的咒文。
在这一声接一声的咏唱和祈祷里，树枝上悬挂的尸体慢慢的融化成一团团的肉块，肉块顺着枝干慢慢爬向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