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4)

这样的想象让我潸然泪下，我闭上眼睛，回忆起和家人相处的每一个快乐的时刻。而我越沉醉于这种回忆，心底里的不安就越强烈。那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几乎把我逼狂，我不断的祈祷，不断的祈求圣光的保佑，不断地想要安抚自己焦躁不已的灵魂。
塞德修士得知我夜夜辗转无眠后，为我调制了一份安眠的药剂。在药剂的帮助下，前几天的时间里我确实获得了睡眠，可好景不长，睡眠中的我接连不断的被噩梦侵袭，我完全无法记起梦中的内容，可我每次都是浑身冷汗地惊醒，然后睁着双眼挨到天明。
在那之后，我和泰德的交流就渐渐地变少了，我甚至都放弃了每周一天的外出时间。我就那样如死尸般躺在床上，第一次真正地明白了我的“残废”的意义——我已经是个废人，我再也无法牵起爱人的手陪她散步，也无法拥抱我的儿子和他一起奔跑，更没法履行一个男人、一个丈夫对家庭的任何责任——我已经是个废人。
如同沉入大海一般的窒息感每日环绕着我。我已经不再期盼来自南海镇的消息，因为我不知道究竟哪种消息对我来说算是好消息。我的内心依旧挣扎，我的信仰不允许我如此的消沉和堕落。我仍旧每日祷告，可越来越流于形式。那些名师大德们的书籍落上了尘埃，一如那扇狭小的窗子般灰暗。
泰德面对这样的我，并没有给我什么安慰和鼓励，我明白，他本就是那样“严肃”的人，我也不会奢求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安慰和鼓励。同在一间病房里的我们俩，渐渐的变成了两个陌生的标本。唯一证明我们活着的时刻，就是每天他对我滔滔不绝窗外的景物的两个小时。
渐渐地我厌倦了他对窗外景色的描述，那仿佛是一种讽刺，是一种再明显不过的暗示。
于是我不再专心听他的唠叨，取而代之的是闭上眼睛假寐。泰德肯定是感觉到了我态度的转变的，然而他依旧那样说着，聒噪的如同一只吉尔尼斯的渡鸦。 
就这样，时光荏苒，一晃间距离我们回到壁炉谷又过了两个多月，死气沉沉的病房里感知不到外面世界里秋意的来临，只有泰德每天絮絮叨叨的诉说里透露着诸如“枯黄的落叶”这样的字眼。
塞德修士终于带来了南海镇的消息。而在此之前，关于世界各地频现的灾变也传得沸沸扬扬。
塞德修士语气迟缓地慢慢讲述了南海镇的现状——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没有告诉我——世界各地的灾变已经被确认属实，而南海镇除了遭到了灾变的影响之外，更是遭到了部落(确切说是那些被遗忘者)的毁灭性打击，如今那里已经被部落占领，那里的镇民，几乎全部被屠戮殆尽….
我咬着牙听完了塞德的讲述，良久说不出一句话。
悲伤、愤怒、惊疑、希冀…...各种复杂且强烈的情感冲击着我的胸腔，塞德修士的那些安慰之语我完全没有听进去，脑海中空空荡荡，只有一句简单的话：为什么。
我不断地追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了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
我的喉咙刺痛，我的眼睑肿胀，我的拳头紧紧地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