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彼方而来(3)

那扇凝视我的窗口突然穿过了我的身体，将我置入一片漆黑的殿堂，这是一座巨大得难以置信的神殿，供奉的神祇早已消失不见。阴暗的走廊尽头，不计其数的黑色石柱从我脚下潮湿的覆着青苔的石板上拔地而起，深入我视野之外的黑暗之中。我驻足在这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画面里良久，渐渐感到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恐惧：孤寂，彻底而决然的孤寂，仿佛置身于无穷的虚无之中，无处可去，无处可逃。我害怕的像个动物幼崽，如果此刻我的心跳停止我也毫不意外，因为我根本已经无法听到心跳的声音。一种连心跳的声音都听不到的孤寂环绕着我催使我疯狂。
然而，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感受到这扑面而来的无边恐惧之后，我的身体竟然恢复了些许知觉，我下意识的把左手缓缓移向裤子后袋，因为我知道那里有一把平日采集药草用的小刀。
恢复些许知觉后的我，渐渐感到了脚边传来的一股气流，我无法判断这气流来自哪里，但显然这缓缓流动的气流提示了我仍在凡间。我眼前的景象慢慢的消散了，黑暗里只剩下一个矮小、瘦弱又肮脏的身影。尼根的表情令我厌恶，从那表情可以看出，显然他也见过和听过我刚刚所见到和听到的那些东西，而且可能更多，更深。于是我无法再用十几年的交情来衡量面前这个扭曲着面孔对我冷笑的侏儒好友。
“不要动，”他提醒我，“我们能够看见，也能够被看见，你一定感受到了。如果你无视我的警告而惹恼了谁，我无法担保你的安全，甚至生命。”
我被尼根的警告制止了，因为我下意识的认为他是对的。我如同一个傀儡一般再次陷入了“沉眠”。这一次，我切实的感受到了某种增强后的视觉，我仿佛能够跨越时间和空间进行观察，在那些混沌的黑暗之外，我看到了一系列连绵的画面，虽然模糊，却拥有特定的连贯性，事实上还有些眼熟，那感觉好像一种影子投射在了无边的深海之中一般。我看到了我的家，我的妻子——艾琳；我的孩子——丹迪，我试图向他们打招呼，却发现他们回过头来的面孔只是一堆蠕动着的团块和触须。在那个看似由我所熟悉的人和物组成的世界里，所有生物无一不改换了形貌：一堆堆柔软的肉块包裹在坚硬的黑色躯壳之中，蠕动，吸吮，嗅探。而让我感到发狂的是，我意识到我的脚边就躺着这样一个东西，用一种丝滑的口器舔着我的脚踝。我一动也不敢动。
“你看到了是吗，看见了吗？它们每时每刻都在你的四周和身体里漂浮翻腾，你看到了吗，它们构成了你呼吸的纯净空气和蔚蓝天空。”尼根尖细的声音难以掩盖他的兴奋和愉悦。
“我知道你会企图阻止我，因为你害怕知道真相。我的好友，你不该怀疑我，你不该..不该...你真的以为存在时间和量级这种东西吗？你真的以为你的知识能理解这些东西吗？我告诉你，‘我到达了所有人、包括你在内的小脑袋永远无法想象的深度，我见到了无垠永恒的黑暗止境之外，从群星深处引来的魔鬼...我可以驾驭暗影，在世界与世界之间穿梭，散播死亡与*******属于我，你听见了吗？它们在追捕我，而我要吞噬一切。’”尼根就像是念咒什么咒语一样渐渐提高了嗓音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