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3)

令人称奇的却是盛衣冠的松木箱从灰烬里拖出却毫无损迹，吹去轻浮的烟尘便又恢复如初。松脂本是惹燃的，无人说的清。
百怜在那以后就疯癫了，他是把命抛在身后去抢救她赋予过生命的衣裳，可如今还是在不经意间失掉了，更令他痛苦的是，宝物后真正的牵挂也在每天被时间夺走。人不在物即死。旁人也曾劝过他：她是早被烟雾所迷，求救不得你又怎么能知道呢？他也知道自己是无力的，甚至有可能不为这凤冠霞帔他都不会进火中去。可是没用的，他不能停止假设，假设当时再多寻看一眼。不能放下怨念，怨是浊物迷了眼，让她一心扑去。
那条河流还是不紧不慢的从西北方向流来，这里的人们从不会过分的注意到它，它也从不会刻意的关心这里发生的一切。人们还是每天习惯性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场大火经不住鱼和米的诱惑，日子还是牵着原来的绳照着原来的故事继续支配着无力反抗的人们。假如有人会突然觉得和平时有什么不对，也不过咂巴咂巴嘴说，好久没听戏了。
夕阳将尽却未尽时，收网回家的渔民总会在村口的大槐树下碰到一个蓬头垢面破履阑珊却精气神十足的男子在给侧躺在磨盘上刚会牙牙学语却两眼无神的孩子唱戏，刚开始渔民会停下脚步看热闹，不过日子久了后，也终究像忘记那条河的存在般，忘记了这两个人。在远处河边的一艘木船上，有个戴着草帽的老渔翁一直流着泪看着大槐树下的她和他。
“你父亲是不相信哀是真的能够让人身死的。你的外婆是富裕人家的掌上明珠，嫁来后却落了个急病早亡，曾能将孙尚香演的无人能及，半靠演技半靠戏装。那通身的凤冠霞帔既是戏装也是嫁妆。问到她的模样，只能说你母亲的扮相与你外婆竟有八分像。那副凤冠霞披虽然传给了你母亲，但你外公却坚决反对你母亲唱戏。世事无常，也不知你外公是否会后悔。”老和尚将我从门槛上轻轻扶起走回了禅房。
百怜承认他未必爱过什么人，什么凤冠霞帔，他爱的是一个影子，说到底，只是戏而已。眼见世上的高楼起而宴客楼塌了，眼见他凉了硬了，才终于有人能靠近他。
我还是喜欢坐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声音，渐渐的我竟觉得这些声音是如此的亲切，包括老和尚的诵经声。
最后一次见老渔翁时，他问我，你见到你想见的人了吗？我点了点头。
他又问我说，你见到他们时，他们在干嘛？
我说，他们穿戴着凤冠霞披的行头在唱《梁山伯与祝英台》，你呢？
老渔翁先是大笑，随后摸着我的头说，咱俩看到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