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鬼神仙 风月无边(4)

换上衣物，大小正合适。
挂好佩玉，他出门，精神抖擞。
不知是等候多时还是未曾离开的辛吉引他沿回廊走向中厅。
中厅之内，灯火更明，宛如白昼。贾书生二人入内时，一曲正散，拖着水袖的八名舞女退去左右，面含春色，仿佛都冲着书生微笑。厅内其他二十余人，不论座上佳客还是吹弹戏班，甚至伺候下人，均有不输舞女的相貌身段，尤其是正中一名红衣妇人，略施粉黛便已艳冠众人，眼眸望来，如烟似波，绰约风姿只消一个眼神便尽显了。
辛吉冲她行礼道：“家主，这位便是客人了。”
贾公子跟着行礼，通了姓名。
红衣妇人辛九娘并没问他为何深夜流落至此，只是笑道：“相遇是缘，来者是客，贾公子，请上座。”
贾书生谢过，坐了她下首客座。面前菜色雅致，酒香沁人，叫醒他腹中蛔虫，那妇人稍稍一劝，他便放开手脚吃喝起来。四色佳肴自然可口，最妙的是那带着一抹青的佳酿，入口柔和，丝毫没有呛口之感，一杯饮尽时有清冽的回甘。
“这是自家酿的，随意叫做‘青甘子’，公子若是喜欢，便多饮些。”妇人带笑劝酒，书生却之不恭。他微醺，话多起来，自己将今日惊险遭遇讲了出来。厅内并无人吃惊，一旁伺候、看似年纪最小的辛吉也面不改色。
书生越喝越多，话也越说越多，整个人却越来越清醒，眼前佳人舞、耳内绕梁音，都没能让他感觉迷醉。那喝下去的酒仿佛一团火，照亮了他记忆里的许多幽暗角落，那些他自己有意无意忘却的过去经历。
他讲，三岁那年，他见过一颗头从家门前飞过，那披发的头颅冲自己腼腆地笑。
他讲，十一岁那年，他迷失进一处荒坟地，见一群狗头人身的怪物啃食尸体。
他讲，十五岁那年，他见邻街的孙大哥死而复生，醒来时身边有一白一黑两道模糊人影。
他滔滔不绝，这个二十岁不到的书生竟遭遇过许多奇异之事。只是平日的他，总是忘记，总是不长记性。
06
辛九娘面带微笑，静静地听，如水的目光滑向书生腰间，落在那块不甚通透的佩玉之上。
这些狐子狐孙看不见，自己这只修了数千年的老狐狸却是把那佩玉越来越盛的光芒看在眼里。
可自己只认得这光，认不得这佩玉。连自己都认不得的物件，那多半是宝贝了。
虽是修的天狐，从不曾害人性命，但把人弄醉拿他一块佩玉，也不算有违天道吧，更何况自己还为他疗伤避难，好酒好菜招待。辛九娘这般说服自己，只等贾书生倒头大睡。
可已经直接拿壶往嘴里倒酒的贾书生仿佛要把这一辈子的话在今夜说完，拉着领座的那位说个不停。
屋顶上突然传来一声喊：“才出了破寺庙，又进了狐狸窝，真会找地方啊你小子。”
众人循声望去，一道人影落在门口，正是拿手持长剑的老道士。他道袍上有数道口子，身后背负的正是那一轴人皮美人画卷，此刻已是安安静静，再无半点异象。
厅里的其他人都有些慌张，看看老道腰上的酒壶、背上的画轴，又看看他手里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