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鬼神仙 风月无边

01
眉梢一跳，贾老板知道有人进来了。
“神仙？”他眼皮子都没抬，笔下该走的龙蛇依旧走着。
没有一声回应。
“妖怪？”贾老板又问。
还是没有回答。
古怪的沉默叫他失了心境，眼观不了鼻，鼻观不了心，一记重撇失了神韵，索性把笔一抬，丢到砚上。抬眼望过去，隔着桌上一缕萦萦绕绕的檀木烟气，他看清了对方。
那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人也算不上，非兽、非禽、非鬼。与之对视，贾老板近百年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稍稍地吃惊。他站起身，绕过藤木大桌，走到近前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生受不起。”对方发出声音，沙哑的声线有莫名的回音。
“我拜的是老先生，他受得起，”贾老板收起来恭敬，换回一贯的淡然，“你既然来了，应该知道这里的规矩。”
“十年寿命换半点残愿。”
“不错，可是你没有寿命。”
“是，但我多少算个生灵，只要你能了结我的心愿，此身此命你尽可拿去。”
在掌心轻拍了两下，贾老板问：“所求为何？”
“我想看看，看看老先生半生心血所描绘的那个世界，看看那里的风月无边。”
贾老板点点头，手掌一挥带起无根的风，连着对方跟这间素雅幽静的书斋一并收入袖中，如同之前千百回那般，消失在这片三界五行之外的混沌中。
02
日薄西山，野处荒寺。
贾书生推开了满布蛛网积灰的门，赶在太阳落山前，在满身锈斑、失了一臂的铜佛边上扫出一片干净，放好铺盖搭起窝，又出去寻了些干燥柴火。火苗子上来，烧开了一锅水。就着水把干粮送下肚，身上暖起来的书生四下打量了一番，见四个角的烛台上还有些残蜡，便一一点亮。
一片昏黄，佛前久违，殿外如常，天地齐暗。
安顿妥当，贾书生盘腿坐在铺盖上，拿起《大学》想要温书，心却总是定不下来，目光不时飘向一旁行笈，终是忍不住把书一丢，从行笈里拿出一轴画卷。
徐徐展开，昏黄灯影下，美人盈盈一笑落在眼前，一袭白衣似雪里梨花。
在上个镇子偶然瞧见这幅美人图，自幼在之乎者也里打转的贾书生就走不动道了，拿出大半盘缠买下，毫不犹豫。也正因如此，手头拮据，才落得夜宿荒寺。
他的手指在画中美人的脸颊上轻轻划过，眼睛与她四目相对，脸上露出痴痴的笑。
夜凉如水，干柴烈火，长这么大一直是“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贾书生自己个儿心神荡漾起来，全无察觉殿外忽起一阵没来由的风，透过缝隙溜进屋内，摇曳起火光人影。
风停，门外一声响。
书生一惊，问道：“谁啊？”
门“吱呀”一声打开，伸进来一对曼妙雪白的玉臂，一个婀娜的身姿款步入殿，步步生莲，步步都踏在书生的心田。走到近前，她低身行礼，身上寸寸薄衫遮不住引人遐想的雪白，火光中，她的唇边眉梢带起摄人心魄的媚。
“公子万福，奴家远行，在这山野之中迷失了方向，眼下无依无着，可否与公子共度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