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春日

一、
暮春凉风袅袅，吹着码头上的彩旗。宋伊人自小船上下来，换了杜司和送的洋装，只是着了一袭软烟罗色的旗袍，外头搭着个珍珠小衫，手上拎个小箱子，看着有些轻。这个时辰，码头没什么人，像只花蝴蝶般飘下船，带着些雀跃。宋伊人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前头来的人又不是范柳原，自己也不是白流苏，这样缠绵的情意，是个怎么回事。
“辛苦了。” 杜司和远远看到宋伊人过来，像极了裹了绿衣的小药丸，只是千万别和她说。免得她又要生气，说自己拐着弯骂她过于娇小。原她也不算如何矮，偏身边的姊妹和好友都是那样挺拔的身高。
“第二次回来了，还是你来接。”伊人把小皮箱递给司和，一点不客气，自个儿就往前走去。她惦念的是杜云月，那个漂亮的隔壁家哥哥。
“你慢点，别累着脚。”宋伊人脚上的鞋跟有些扎眼，往上些就是一手可握住的脚踝。杜司和担心这小镇的路没有上海的平，会不会跛了她的脚。
宋伊人似没听到后边的叮嘱，在小巷里拐来拐去的，丝毫不看路，忽瞧见了什么，回头看向杜司和，那人点了头。伊人眼眸暗垂，不知想了些什么。
“云月哥哥！”瞧见杜云月出来，伊人小跑过去，在那个石道尽头，这个不看路的时髦姑娘，终要为自己的不听话吃苦头了。只见脚跟别在石缝里，眼见是要摔着了。杜云月过来的及时，把她捞了起来，动作不大好看，但好在没着地。后边的杜司和，暗呼了口气，还好没事。
“小姑奶奶，你可悠着点。”杜司和想过去接回宋伊人，杜云月却当没看见，抱着怀里的小姑娘就往自己家去。宋伊人的双手环着杜云月的脖劲，像是赢了胜战般得意的看着杜司和。杜 司和摇摇头，拎着她的小皮箱进了隔壁的小屋。
宋伊人被抱进正门，眼前迎来的那幅杜司和与她说过的联。那是上学时，他为人处世的标尺。回到现下，杜云月小心把自己放在正座上，亲自去拿了药油，细细替自己揉着脚踝。这个男子，如以前一般，貌美谦和，冷不妨神的，他还会抬头冲你一笑，荡漾的人心潮慌乱。
“你接的及时，不大严重。”见杜云月还未有收手的意思，宋伊人自穿起了鞋，并不管杜云月似乎受伤的眼神。这样的正厅，仆人不敢乱瞟，可下了厅谁知道要嘴碎些什么，自己可不想回了上海被斥责。
“为何一直看着？”杜云月收拾好药油，交给下人，本想问她留下用饭吗？却见宋伊人直直看着正厅上的匾额，像是被匾额上的字勾住了。
“仿佛你们兄弟俩都很合这四个字--君子不器。”伊人浅浅笑着，又说道：“年初未能给老太爷上柱香，明儿可以吗？”那个人前严肃，私下有趣的老者，毫无征兆的去了。得知消息的父亲愣了好久，匆匆赶过来送一程，自己与哥哥被留下看顾门庭。
“自是可以的。祖父生前可挂念着你呢，可惜……”杜云月明白眼前这个女子与杜家的渊源，有这番情意也是合理的，难怪对祖父亲笔题的匾额看直了眼，不舍移开。
“拜见伯父伯母后，我得回司和那里一趟，总不好在这里多待。”不知为何，伊人脑中浮出了杜二夫人孱弱的身影。那是个娉婷的女子，虽是有了些岁月痕迹，但还是可见姿容，更生的云月哥哥好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