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朝年轻时候总是认为:男儿志在四方,男儿是要去流浪,去闯荡,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孩子们多半是被电视和书本里几句漂亮豪气的话洗脑了。
那年我执意要出来,觉得老家太穷了,外面世界很大,我还很年轻,不想承担起责任和义务,却不知道这些东西早就爬上了我的肩头,我早就无法把它放下。
“你就在成都找一份工作好了,别去上海。”电话里面听不出妈妈的不安和不舍,我心里再次出现烦躁感,我觉得自己的自由被家人和亲情束缚住了,我是刚刚学会飞翔的小鸟,我想要自由自在的飞翔,中国那么大,成都那么小,哪里还管前面的是不是狂风暴雨。
父亲一直都没有说话,他总是不怎么说话的,但我知道妈妈打电话的时候他肯定会在旁边听着。
“我把绵阳的工作辞掉了,去上海之前我会回去一趟的。”说完我便挂断了电话。
我突然有到了一种解脱感,好像我就要逃离这个地方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快乐而幸福。当自己狂躁的心跳渐渐慢下来之后,又有一种对于未知世界的恐惧爬上了心头,让我自己迈出的脚步都显得犹豫不决了。
自尊心和丢失的工作让我没有了退路,我把自己多余的行李全部搬回了家,爸爸做了我最喜欢的酸菜鱼,妈妈和弟弟都不怎么说话,我给爸爸倒了一杯酒,自己也倒了半杯,我很久没有和父亲一起喝酒了,妈妈和弟弟都没有怎么说话,媳妇带着刚满月不久的女儿在一边喂奶,爸爸也不说话,只是一口一口的喝酒,虽然没有说出来,这个团圆饭吃得并不开心,妈妈吃了几口后守着餐桌前为两父子斟酒盛饭,弟弟少不更事吃完就不见了踪影,晚饭吃了很久,他们虽然有很多话想要说,但都没有说,因为他们知道我多半是不会听的,也许是他们当年也是这样把我丢下后坐着火车去了广东的,现在只是进行了这么一个轮回而已,晚饭末了,我对父亲说:
“爸,明天早上送我去火车站吧,我六点半的火车,那个时候还没有公交车。”
父亲喝着酒没有看我,也没有应话,妈妈在一边对我说:“去了上海先去你五姨那里去,让姨爷帮你找一个工作吧。”
我敷衍地嗯了一声,我是不想去麻烦她们的,因为这种事情靠别人是没有多大的作用的,我大概也知道五姨家有多大的能量,何必再去麻烦她们。
第二天早早爬起了床,妈妈却把我们的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吃好饭我带上自己的围巾,拉了一个黄色的行李箱,背着刚刚买的一个大帆布背包就跟着爸爸出了门,爸爸没有帮我拿东西,因为我带的东西实在不多,妈妈本来准备了很多东西,但都被我拿了出来。
天还没有亮,晚冬的早晨冷得不像话,我带得围巾也抵不住凉风往脖子里面钻,下了楼,爸爸提着小手电往车棚里走,他在煤矿里腰部骨折之后背就一直挺得不是很直了,本来还高高大大的男人竟显的有些佝偻,让我鼻子发酸。
“你在门口等我。”爸爸转过身来对我说,我却看到他眼角下有那一丝没能够洗干净的煤炭灰,常年在矿井里工作使得爸爸显得格外苍老,但实际上五十岁都还没有到,看他裹好自己的皮夹克,扣好头盔后把自己那双满是疮痍的大手藏进皮手套里面,点燃火候等着发动机预热,然后下来帮我把箱子绑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