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冬(7)

进城那日，城主和容景说过“进了姽婳城，前尘往事不必再提。”
她踏进姽婳城的那一刻，生命里就失去了阳光。姽婳城什么都教，只要是活命的本事，不论阴谋阳谋，鬼蜮伎俩。但容景，学本事不是为了活下去，而是为了报仇。她比所有人都要刻苦，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为自己的亲人爱人报仇。这几乎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念想。
容景日日夜夜的训练，现在咽下的每一口气，逼着自己吃下的的每一口食物，都是为了复仇。
每次她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想当段洵。段洵要她好好活下去。如果连她也死了，那么谁来记得那些逝去的人阿。
离西启灭国已经半年，容婧去了嘉陵关战场，那里已经被铁蹄踏平，她连他的遗骸也寻不到。
她辗转又去了南镜国，这半年来，她从未忘却过仇恨，只要能报仇，让她做什么都行。
她行过山川，淌过河流，慢慢积攒势力，习武练剑一刻也不曾松懈。
只是夜深人静时，她会一人独抱着一把琵琶，唱着别人听不懂的歌谣。
琵琶是裴瑄送的。世间千万人，再没有她心里那个少年将军。他曾经许诺她的游戏世间，如今却再也赴不了约了。
只是每次她弹起琵琶的时候，就像裴瑄前来赴约了。
“我从师十载有余，年年领兵征战沙场”黎川对着面前这个女人说道“战场瞬息万变，你…你可考虑清楚了。”
“将军，我求求你。”火堆的光映到容婧的脸上，黎川看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
“你确定要一意孤行，绝不后悔？”黎川实在不愿这个女人卷入这场战争。
“不后悔。”容婧只给了一个坚定的答案。利落的三个字，是黎川早就猜到的结果。
自此以后，容婧以男装示人。
三年后，容婧随着黎川征战沙场，她已经从以前什么都不会的柔弱公主，变成了如今的天下兵马大将军。
如今谁都知道南镜国的兵马大将军，是个女儿身，但却无一人敢轻易小觑她。
而容景，扩张着自己的势力，建立了自己的帝国，成为了史上第一个女帝。
看着跪拜在下首的臣子，容景脸上是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她不够心狠，也不够有城府，却一步一步走到了这儿。
她没有退路，回头就是万丈深渊。
容婧赶来姽婳城，一身男装更称的她的俊逸非常，策马奔来时，容景好像从她身上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我回来了”容婧翻身下马，看着眼前的容景。这个当年笑的天真娇憨的小姑娘，脸上再也看不出当年的可爱娇态，一张脸冷若冰霜，她再也猜不透这个妹妹的心思了。
“姐姐，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容景也打量着自己的姐姐，她们都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时相互对视，竟然语塞。
“我从未忘却过仇恨。”容婧对容景说道。
“兄长死了，爱我的人也离我而去，你可知道，我夜夜噩梦缠身，生不如死。”只面对着她时，容景才有些失态，就好像当年对着兄长爱人撒娇的小公主，又找到了可以依赖的人，这才剥开坚硬的外壳，露出些深藏的痛苦与温柔。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容景第一次对人诉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