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冬(3)

裴琰忆起第一次遇见容珩的时候，那年裴琰八岁，容珩十二岁，他被父亲和兄长带着进宫参加宫宴，在宴席上觥筹交错时，偷偷溜了出来。
他一个人到了御花园，彼时海棠花开的正好，小裴琰看着十分喜欢，爬上树折了一束最好看的海棠，回过身来，看着地面却突然慌了，不敢下去。
当时的小容珩也一个人在御花园，他想去折最好看的海棠花送给阿婧和小景。刚好看见抱着树不撒手的裴琰。
“喂，你能不能接住我？”
“你跳吧！我接着你。”
裴琰就真的往下跳，容珩也真的接住了，不过因为冲力的原因，让他们在地上滚了两圈。后来，小裴琰将他折的最漂亮的海棠花送给了这个面若冠玉的小公子，谢谢他接住了自己。
（三）
天气越来越冷，大凉兵士的粮草被烧，进攻的越来越猛，裴琰不知道玉合关还能守多久。
玉合关望东是东篱国边界，两日前容珩来信说已东篱皇帝签订契约，愿派援兵一助，裴琰知道，容珩一定许了东篱皇帝许多好处，可如今已经不重要了，玉合关不能失守。
斥候来报，城内发现了敌军，大哥已动身去迎东篱大军，如今玉合关已经快千疮百孔，现在居然还有大凉敌军混进城内。
裴琰剿灭了敌军，从玉合城官道过时，城中戚戚，不见行人，只有耳边呼啸的冷风包裹着他们。关内百姓能走的已然走的差不多了，走不了的老弱妇孺也不敢踏出房门半步。
他望了眼天空，今日有些阴沉，像是又要下雪了，天上连只飞虫也不见，云压的很低，像要压到他肩上一样。
号角又吹响了，新一轮的进攻也该开始了，他一定要守住，大哥很快就会回来的。
刚击退了一波袭击，裴琰手上脸上还有温热的血，城门已不堪重负，玉合关就快撑不住了。
“今日一战，九死一生，援军很快就会赶来，我们绝不能退”裴琰看着周围的西启将士高声说道。
“我等誓死追随少将军。”震耳欲聋的口号从他们嘴里喊出来，裴琰知道，大哥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一定是被绊住了，将士们也知道，今日可能就是他们死期。但那又如何？
“弟兄们，给我杀！”
耳边只有兵器相交的声音，整个玉合关血流漂橹，尸横遍野，整个就是活脱脱的人间地狱，裴琰已经快精疲力竭，看着身边站着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他孤身一人。身上是数不清楚的伤口，鲜血淋漓，昭示着战况的惨烈。
一支箭离弦向他射来，他已经没有力气躲避了。
裴琰倒下了，这次他没能再站起来，他就这样看着敌军的长矛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他眼睛闭上的最后一刻，脑海里浮现的是容珩的面容，还有他的那句“我等你回来。”来生再见吧，容珩，对不起，我骗了你。
勤政殿内，容珩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绞痛，他放下笔，手轻抚过自己的胸口，直到那阵绞痛过去，殿内烛火明灭，身边侍奉的老太监颤颤巍巍的抬头看了君主一眼，只只能模模糊糊看到烛火下君主忽明忽暗的脸，他看不清楚那个少年帝王的表情，也不曾有人能知晓他此刻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