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云(3)

时间久了，阿飞偶尔也会觉得自己就好像是这座城的一部分。逐渐习惯于这里人来往叫卖的喧嚣，这里车水马龙的繁忙，但也有阿飞习惯不了的，那是一个女人。
每天早上，阿飞都会在一家早餐铺上吃碗面，然后赶着去送报纸，开始这一整天的活儿。起初是习惯，后来则是因为一个女人——一个同样每天早上会来这里吃面的女人。
要说女人，阿飞其实也见过不少，胡老汉在家时没事就想给他张罗着相亲，打发他出去四处瞧瞧哪家的女儿好看，可阿飞却没有半点心思放在那上面。但这个女人就不一样，阿飞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毫无疑问，那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她十分精致，就像是从画儿里走出来似的，而笑起来的时候意外的温婉，不显疏离，给阿飞以一种亲切感。阿飞有时会听见她对店家说话，她一张嘴，那声音软软糯糯，就像是专门在他的耳边轻声呼气一般，阿飞觉得整个人都酥了。
因此，阿飞每日早餐时都会对她注目良久，憨憨傻傻地，甚至不晓得掩饰一下。日子久了，只怕连个瞎子都能知道阿飞的想法，可她却始终没有反应。
这一天天的，就连偶尔才出现在早餐铺的Alex都看不下去了，调侃道：“我说阿飞啊，你看上人家小姑娘你好歹动弹一下吧，人小姑娘要面子，等着你起个头呢。”
“可、可是……”阿飞盯着她，挠了挠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叹气，“按说我这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娶个媳妇儿，可我迟早得带着媳妇儿回家种地的，那……哪儿能行啊。”
Alex听着一乐，挥手拍了一下阿飞的脑袋：“嘿呦，你个小屁孩儿，二十都没到么，就成天想着娶媳妇儿呀？”
“不、不是我想……村里人大家都这年纪娶媳妇儿，我爹也成天急着给我安排婚事。可我是不想的！我还想到处走走玩玩呢，我可不想这就把脚插进黄土地里……”
“哈哈，孩子，不要急，不要急。”Alex慢条斯理地吃了口豆腐脑，眯了眯眼睛，就对阿飞开始了教育：“你看看这片地方，你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的么？”
见阿飞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那头就把话接了下去：“这里以前就是个渔村，没有那么多洋人，更没有这些汽车在路上开来开去，可现在呢，呵，时代已经变了。”
“你不想娶，谁都不能逼你娶，你甚至可以不娶。我猜猜，你的人生计划是不是这样的，干两年回家，然后娶个媳妇儿一起种地，这辈子就埋在那片土里到死？可如果你把成亲这事儿拿掉呢？那就没必要急着挣钱，可以想去哪儿去哪儿，也没有养家糊口的压力，到时候你不就成了一个自由的阿飞了？”
阿飞目瞪口呆地听着这些从来不曾想象过的事情，下意识觉着是歪理，却又无法反驳，只能听着Alex不断输出。
一大段话中，阿飞没能记得太多，但对一句话，他却始终念念不忘——时代变了，从土里长出来的链子，不该栓住天上的鸟儿。
五、
“阿飞，你要记住，天很快就要变了，你以后一定要做一个自由的人，不能被那些旧时代的条条框框给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