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头

“时候到了，醒来吧。”浑厚的声音从室外传来。惊雷在虚无处横扫，梦醒的少年缓缓睁开双眼，定睛望去，立于门口的长者一身玄色长袍翩翩，其上好似有金鹤盘旋。银发如瀑争湍，下有一双炯若星辰的眼，长者目不转睛的俯视着修行到忘乎所以的少年弟子。
少年连忙提衣起身相迎，恭恭敬敬地道了声：“师尊。”合上练功房的门，少年紧随长者身旁，前往廊前议话。本是寒冬萧条之际，暖阳之下，少年所经之处却盎然如春景，远处浅滩白鹭团聚，取食相嬉，虽无飞花烂漫之景，但当风徐徐然掠过，幽池也会起皱泛翠波。
近处一个小鬼抿着嘴涨红了脸，卷起袖子，两只粉胳臂提着一桶池水摇摇晃晃。见到二人经过，小鬼也不顾桶倒水花散，一股劲跑到二人跟前，乖巧地作揖：“云老头你来啦！”
“小镯子，不得无礼！”立在长者身旁的少年神色一紧，“这小子尚且年幼不知礼数，望乞师尊海涵。”
“无妨。有这小鬼与你作伴，对你而言也是一种历练。”平静如水的面庞，长者丝毫没有展露惊雷动地的愠色。小镯子口中的云老头，是因为长者号魂耄散人。识字不多的小镯子，习惯性地认字认半边，便一直用“云老头”称呼长者。魂耄散人也不见怒，应是不想与这人事不分的小鬼斤斤计较。
小鬼却没有在意少年的各种眼神眉毛明示暗示，而是直直上前一步，勇者无畏地仰视着面前的魂耄散人，伸出掌心，干脆明了地展开了第一波攻势：“我的桔糖呢？”
魂耄老人眉头一皱，少年见此情形，忙出口成为挡箭牌抵挡住小鬼的一支利箭：“小镯子，师尊面前要知晓礼数，难道忘记了平日里的教诲吗？速速退下，不然就罚你抄写《千字文》三百遍！”
对于少年的假意恐吓，小镯子气势稍降一筹，转而披上以信为名的铠甲，伶牙俐齿张口便是人无信不立：“云老头，上一次明明说好我告诉你橘‘公’镇的方向，你就带一份我最爱吃的桔糖回来，你竟然说话不算数！云老头，大骗子！”
小镯子个子不高，此时站在道德的高点，朝着资历修行都深到无可估量的魂耄散人推下滚石。少年眼神一空，脑海里“橘公镇”三个字不断在波涛中起伏，冲击着思维禁锢的屏障。魂耄散人注意到身后少年的异样，并不在意。长者俯身直面眼前的小不点，一副观世音大战红孩儿的模样，一改正紧的神情，从怀中掏出了一根树枝递在了小镯子的掌心。“小老儿怎么说也是一方修士，若是欺负一个小鬼岂不成了笑话。橘颂镇已不复当初了，你的桔糖自然没了着落。”
“哼！云老头，大骗子！拿跟破树枝糊弄我！”小镯子一听到盼望许久的桔糖没了下落，握起破树枝就想丢掉。
“别丢。这树枝可是个好玩意，比你的桔糖可有意思多了。”见眼前的小鬼对于树枝的嫌弃，一副愚匠不识璞玉的模样，魂耄散人扭转局势，乘胜追击道：“世间自初始以来，万物生长，修行自然而成。万物外显有相，内蕴修魂，阴阳通融，共同组成天道循常……”
“停停停！云老头别说啦！我都被你绕晕了！所以这破树枝能吃吗？”毕竟顽童天性，万物、天道等在小镯子的脑中还未站稳脚跟，便被贪迷桔糖的念想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