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玫瑰

（一）
响尾蛇在沙漠中找到了一枝玫瑰。
渺小，脆弱，娇艳欲滴。
除了刻薄的仙人掌和沉默的骆驼刺，这是响尾蛇第一次见到其他的植物。
漫天黄沙中，玫瑰摇摇欲坠。
响尾蛇眯起眼睛，察觉到了花茎上坚硬的倒刺。
美丽的事物往往伴随着危险。他想，沙漠的夜晚会吞噬她的生机。
响尾蛇缓慢地靠近玫瑰花，衔在嘴里的长耳兔逐渐变得僵硬冰冷。
他用力地撕扯着长耳兔的脖颈，一道狰狞的伤口赫然裂开。
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枯萎的花瓣上。
（二）
奄奄一息的玫瑰重新焕发了生机
月色下，响尾蛇盘踞在玫瑰旁边，仰望着清澈的星空。
玫瑰轻轻摇曳，浅声吟唱着古老的歌谣，空灵的声音随风逝去。
疲惫的响尾蛇闭上了双眼，守护在玫瑰身边，沉沉睡去。
（三）
沙漠荒凉、破败、毫无色彩。
玫瑰却温柔、天真、活力四射。
炙热的阳光折磨着广袤的沙漠，响尾蛇蜷缩在阴暗的地穴里，翻滚粗壮的蛇身，让干燥的沙粒均匀地覆盖在伤口上，减少血液的蒸发，避免脱水。
在这片贫瘠而干旱的土地上，脱水就意味着死亡。
鲜血催生鲜花。响尾蛇想，自古以来，这片沙漠的生存法则就是如此。极端缺水的恶劣环境下，血液几乎是所有植物的生命源泉。
玫瑰依旧很虚弱，停止灌溉，很快就会枯萎。
但是响尾蛇不愿意看到玫瑰凋谢，他还想听到玫瑰哼唱那首歌谣。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一个夜晚，响尾蛇能睡得如此踏实。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感觉，他的灵魂仿佛被玫瑰温柔地抚摸。
响尾蛇如是想着，宛如雷霆般掠出洞穴。
（四）
又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
被鲜血染红的土壤湿润而黏稠，响尾蛇环绕着愈发娇艳的玫瑰闭目养神，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她讲述自己的故事，讲述遥远的土地上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和形形色色的生灵。
钢筋水泥浇筑的摩天森林笼罩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各色的铁盒高速穿梭其中。玫瑰的同类被精心呵护在温室中，人类含情脉脉地对视，用她们的绽放表达一种叫作“喜欢”的情感。
“与其说是喜欢，”玫瑰想了想，说。“不如称为欲望。”
“两者有什么区别吗？”响尾蛇怔怔地望着明亮的北极星，突然开口。
玫瑰思考了很久，很认真地解释着：“喜欢是一种澄澈而单纯的眼神，而欲望是一种偏执而自私的征服。”
玫瑰继续讲述着她的故事。
“我们讨厌承载这种虚伪的情感，久而久之，玫瑰花茎上布满了倒刺，任何试图触碰我们的人类，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响尾蛇沉默了很久，久到玫瑰花昏昏欲睡，轻柔伸展的枝叶随呼吸轻颤。
终于，响尾蛇鼓起了勇气。
“晚安，蛇先生。”
玫瑰的梦呓在月光下静静流淌。
响尾蛇悻悻地张了张嘴，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